第55章(2 / 2)

禁製在一瞬間啟動,青年快若閃電地撲到籠子門口,已遲了一瞬,他無由來地心慌,拍了拍欄杆:“你讓我出去!我也要跟著你去!”

小狐狸胸膛起伏不定,他定了定神,低聲道:“若我……這禁製就會斷了。到時候你自去塵世間快活吧。”

他不再多言,也不理會青年在他身後怒聲大喊,急匆匆地就朝著通訊傳來的方向而去。

然後他看見了永生永世都不能忘懷的一幕。

連吞了六位神君的天道,混沌一團,萬分猙獰,它扭曲著,又猛然放出一團渾濁之氣,將離得最近的風來再次吞下!

八位神君,隻剩得清虛君了。

他麵色冷峻,一邊躲閃著橫衝直撞的天道,一邊竭儘所有靈力,將一道道法訣擊打在天道身上。

然而天道此時近乎無敵。他吞了七位神君,吸收了七位神君的靈力,正是巔峰時期。

而清虛君久戰無續補,幾乎力竭,躲閃的速度都緩慢了許多,幾次險些被天道撞了個正著。

小狐狸目眥儘裂,他毫不猶豫地衝上去,爆發出最強的靈力,趁天道不注意,狠狠一道靈力擊在天道身上!

天道注意力都在清虛君身上,一時半會沒留意到多來了個人,挨了這一擊,吃痛地悶哼一聲,仿佛響了個驚雷。

它還勉強維持著個人腦袋,隻是五官歪曲得隻剩兩隻空洞的眼眶,它嘎吱嘎吱地轉過頭來,看見白衣獵獵的青年,聲音粗嘎難聽:“哈……還有一個皮嫩肉細的小家夥……不錯!不錯!”

它想到了什麼,空洞的眼眶又扯大了些,它興奮地扭了扭幾乎看不出來的脖子:“我正缺個身體,把你吃了,剛好煉出個好身體來……”

清虛君喘息著,挺直了腰背,艱難地一步步走來,將小狐狸牢牢護在身後,冷冷道:“休想。”

爾後他咳嗽了一聲,吐出一口濃黑的血,低了低聲音,朝小狐狸道:“灩灩聽話,快和小黑球離開這裡。”

他聲音又沙又啞,像是吞了一把沙子,每個字吐出來都帶著血氣。

可就算這樣,他和小狐狸說話時,也仍不失溫和,仿佛隻是在說一句“小團團晚安”。

小狐狸忍著熱淚,堅定地搖了搖頭:“您不走,我也不走。”

他看向天道,看見他龐大的身軀正不斷扭曲著,那眼淚差點忍不住掉下來:“我……我要把神君們的魂魄救出來。”

天道聽見了他的話,笑聲粗嘎,像是聽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清虛君歎息一聲。他知道以小狐狸的性子,此時是必不可能離開的。他勉強凝聚靈力,心說就算是身死魂隕,也要拖得天道同歸於儘。

那一戰戰得天翻地覆。

各種意義上的天翻地覆。

整個大梵天都被顛來倒去,連帶著塵世間也受了些影響,昔日神君們設下的禁製破碎了一大半,妖魔鬼怪們肆無忌憚地衝出來。

和身負靈力的人戰成一團。

小狐狸早就撐不住了,躲避天道的步履踉蹌,可他仍舊沒放棄。

天道對他的興趣遠大於清虛君。對天道來說,像小狐狸這樣年輕氣盛又完美的身體,正是他所要的。

若是吞了這小家夥……他離塑造身軀,又近一大步。

天道越想越興奮,它發出一聲聲悶雷聲,不再搭理旁邊的清虛君,卷成一團,就凶猛地朝小狐狸衝過來!

小狐狸剛吃了它一招,雖然沒傷著要害,但也是體內靈力動蕩不安,氣血翻湧,一時緩不過來。

他歪歪倒倒地站著,搖搖欲墜,渾身酸痛,提不起一絲力氣,隻以為這次避無可避。

小狐狸咬緊牙關,努力積攅起僅剩不多的靈力,正打算臨死一擊。

身前忽然閃過一道熟悉的白影,在千鈞一發之刻,將他穩穩地護在身後。

預想中的疼痛和死亡沒有到來。

消散的是另一抹白影。

那一瞬間小狐狸連呼吸都沒有了。

他失聲驚呼:“——清虛君!”

——清虛君提劍而來,替他擋了這一擊。

不僅擋了這一擊,還用儘了最後的力氣,以牙還牙地回了天道重重一擊,將之撞飛了出去,給了小狐狸片刻喘息之機。

隻是清虛君本就式微,承了天道這一擊,連一句話都來不及留下,便猝然消散了個無影無蹤。

魂飛魄散。

一縷輕柔微風輕輕拂過了小狐狸的臉。

像清虛君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腦袋。

那是最後的告彆。

無聲的告彆。

小狐狸幾近崩潰,他第一次生出來憤恨的情緒,雙手緊握成拳,眸光冰冷地看著被撞飛到遠處,又被體內七位神君的魂魄衝撞著尚未能恢複的天道。

……就算是同歸於儘,也要將它除掉。

清虛君他們未能完成的事情,該交由他來完成。

他要好好守著護著清虛君他們費儘心血創造出來的世界。

還有……

一團黑乎乎的影子從腦海閃過,小狐狸抿了抿唇,有些擔憂。

天道在這兒,小黑球那邊,應當還算安全吧……

他的禁製在,便能護著小黑球一分,而若是他也死了……那禁製就會隨之破碎,小黑球就能自己離開,去尋找彆的安全地方。

小狐狸定了定神,四周僅剩不多的靈氣被他憤恨的情緒所牽動,竟緩慢地朝他聚攏而來。

他的靈脈近乎破碎,若要將這些靈氣都納入體內,可能還來不及擊向天道,他就要先爆體而亡。

小狐狸握緊拳頭,咬緊牙關,拚命調動著四周的靈氣,艱難而緩慢地將它們漸漸凝聚成一把劍的模樣。

是清虛君手中劍的模樣。

隻是他是第一次這麼用靈力,經驗不足,那劍堪堪凝聚成型,卻始終感受殺傷力。

小狐狸將唇都咬出了深深的牙印,血滲出來,流進嘴裡,腥甜腥甜的。

眼見的天道就快要將體內神君們的魂魄鎮壓住,卷土重來,他深吸一口氣,正要打散了靈氣重來,便聽見身後一聲悶響,伴隨著一聲驚喝:“謝灩灩!”

小狐狸猝然回頭。

小黑球……小黑球居然就這樣,被鎖在籠子裡,艱難地帶著整個籠子,一步一步地扛過來了!

這顯然耗費了小黑球很大功夫,他喘著粗氣,在離小狐狸不遠的地方停住腳步,怒聲道:“謝灩灩!你把禁製解開,你放我出來!”

青年眉目間都是勃然怒意,眼底仿佛在噴火,那火光將隱約的擔憂都壓了下去。

小狐狸的禁製很厲害,他一時半會根本解不開,隻能雙手握拳,一下一下用力敲著門鎖:“給我解開!”

鮮血從他指縫裡涔涔落下,一滴一滴染紅了周圍的雲錦。

小狐狸的視線從那殷紅色澤上一掠而過,鬆了咬著唇的齒,血跡順著他嘴角低落。

可他沒回話,隻默默用體內最後的靈力將禁製又加固了一層,便又轉過頭去。

“謝灩灩!!!”

身後小黑球感受到禁製被加固,他離奇憤怒,暴躁地用手錘著禁製,鮮血淋漓,恍若不絕。

“解開!”

天道已經搖搖晃晃站起來了。

空洞洞的眼眶轉過來,在那被雪絨絨雲錦包裹的大籠子裡短暫地停留了一瞬,又落回小狐狸身上。

它倒是不太在意籠子裡那魔物,那魔物哪裡比得上小狐狸這被神君們精心照樣了幾千年的身軀。

它發出悶雷似的聲音。

拖著沉重的身軀,帶著毀天滅地的力量,一步步朝小狐狸走來。

小狐狸無暇再顧其他。

他微微閉了眼,按清虛君曾教他的法子,用心去感應四周的靈氣。

靈氣們一絲一縷,一點一滴,仿佛夜間不斷飛舞的螢火蟲——那是黑暗裡最後的光明。

也是最後的希望。

小狐狸猛然睜眼時,眼底清亮無比,清清楚楚地映出來一把利劍的模樣。

寒光四射,殺氣四溢。

——是四周靈氣凝聚而成的一把劍。

那劍有大半人長,凜然立在小狐狸麵前,冰冷殺意卷起寒風,將小狐狸衣袖都割碎了一截。

小狐狸抬起手,異常堅定地掐訣。

天道體內的神君魂魄們似乎感受到了什麼,又開始暴躁起來,儘力配合著小狐狸,折騰著天道,讓它分神。

天道暴怒,它一邊強勢地鎮壓著體內作亂的神君魂魄們,一邊重新凝聚靈力,朝小狐狸衝來。

——迎接他的是無聲無息卻寒意與殺氣肆意凜然的一劍。

那一瞬間小狐狸心裡空無一物,所有意念都隨劍而去。

他是劍,劍是他。

魂魄在承受著被撕裂的痛,光憑這一劍靈氣並不能徹底重傷天道,小狐狸狠下心腸,將自己一半魂魄都扯開分離了出來。

附著在劍上,帶著勢不可擋的力量。

靈氣長劍穿透天道渾濁身軀,寸寸碎裂的時候,七位神君的魂魄也在一瞬間爆開。

一劍風止。

天清地明。

天道轟然消散,帶著小狐狸一半魂魄,和神君們自爆後的殘魂,消失在世間某個角落。

小狐狸徹底脫力,跪倒在地上,膝蓋砸出一聲悶響,仿若骨頭都碎裂。

他艱難地一手撐著地,渾身又冷又熱,失了一半的魂魄痛得戰栗,他眼前血色一片,想回頭看看小黑球還好不好。

卻連一絲力氣都沒有了。

應該沒事吧……

他模模糊糊閃過這個念頭,手也沒了力氣,正要倒下,一道聲音卻由遠至近。

最後他沒落到冰冷的地上,而是落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那禁製其實還沒破碎,小黑球是硬生生用拳頭把禁製砸碎的。

他雙手都是淋漓鮮血,血肉模糊,有些地方甚至都能看見白生生的指骨。他一出籠子,便發了狠地衝過來,一把抱住搖搖欲墜的小狐狸。

“沒事了……白絨球,沒事了……”他哆嗦著摟緊了虛弱到身體都近乎模糊的清瘦青年,一聲聲地喚:“白絨球,你看看我,謝灩灩!謝灩灩!你理理我……”

一聲聲,從急切到崩潰到絕望。

小黑球低頭,哆嗦著用臉頰去蹭小狐狸冰冷的臉頰,試圖給予他一點溫暖。

“小黑球……”

小狐狸在朦朦朧朧中聽見了小黑球的聲音,含糊著吐出模糊不清的字音。

他想說你要好好的,他什麼都沒有了,神君們都魂飛魄散了,清虛君也不在了,他可能也要死掉了。

他什麼都沒有了,唯獨還護住了一隻小黑球。

你要好好的,小黑球。

可他喊出來小黑球這三個字,已用儘了最後的力氣。

嗓子眼裡被鮮血堵住了,無法出聲,小狐狸睜著眼,眸光渙散,血色一片,他微微動了動,努力回蹭了一下小黑球的臉。

這動作輕微地仿佛沒有動過。

但小黑球仍是感受到了。

他止了聲,眸光逐漸堅毅起來。他抬起一隻手,回想了一下曾在清虛君那兒見過的一道術法。

顫抖卻堅定地掐出一道法訣。

魂魄被切裂,剝離,小黑球痛得皺了眉,渾身都在顫抖,麵上卻露出了肆然的笑意,他咬著牙忍著疼,哆嗦著,低頭,在小狐狸冰冷的唇邊輕輕印了一下。

“不會有事的……”他低聲喃喃。

被硬生生割裂分離開的一部分魂魄從小黑球身上散溢出來,旋即又渡進了小狐狸體內。

緩慢地和小狐狸殘缺不全的魂魄相融到了一起。

像是有一根無形的線,將原本毫不相關的兩人牽連在一起了。

無法分離,無從分離。

小狐狸渾身一震,渙散的目光有一瞬間的聚攏。

在鏖戰中,他衣衫早就被戾風割得淩亂不堪,領口散開,露出一截精致的鎖骨。

此時那鎖骨處,正緩緩地浮現出一抹紅痕。

那是生機。

也是從此再不能割舍的羈絆。

作者有話要說:小心探頭,我我我我我今天好長的……

(我jio得要改一下更新時間,暫時9點-10點這樣吧orz,自從存稿沒了每天都在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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