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知道,這人不會讓自己閒著的。
少年握住刻刀,學著薛鏡辭的模樣雕刻,或許是真有幾分天賦,雕刻竟比想象中要容易許多。
連著雕刻小半天木頭,才終於聽見薛鏡辭誇讚:“不錯”。
這還是第一次被這人誇讚,阿裴壓不住唇角,難掩驚詫的小心思,試探問:“這些木料,是被我破壞的那塊神牌?”
薛鏡辭點頭:“對。”
他看向阿裴,緩聲說:“你雖是抱著搗亂心思,但也算點醒了我,如此昂貴的木料放在到道觀中,未免惹人覬覦。”
薛鏡辭看向阿裴布滿細碎傷口的手,繼續說道:“這些日子你去割麥子,覺得辛苦嗎?”
阿裴自然不會說苦,梗著脖子說沒什麼,好像隻要說一聲累他就輸了什麼似得。
薛鏡辭不戳破他:“農人辛苦,每天風吹日曬,即便秋日多病,傷寒低熱也不敢耽擱片刻,辛苦賺來的錢連養活家人都不易,卻還要湊這些錢去買一塊木頭供奉神靈。”
他將木牌遞給阿裴,是個半成品,隻差收尾的打磨,即便是剛上手的人也能做到。
“既然壞了,不如索性雕成藝品轉賣,賺了錢還給大家。”
阿裴握著木牌,忽然覺得這人似乎並不像以往見到那些眼高於頂的修士般可恨可惡。
“你不是修道之人嗎?怎麼……”
他以為自己將神牌挖一個窟窿,已經算是大不敬,這人卻直接拆了神牌。
薛鏡辭垂眼,接著雕刻新的木塊:“就算再貴的木料放在這裡,請這世上最頂尖的書法家來寫,神明也看不到。”
“也聽不見凡塵的祈語。”
少年瞳孔微縮,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撞碎了。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空氣裡變得靜悄悄的,隻有雕刻木頭的聲響。
薛鏡辭將雕刻好的木牌刷了防蟲的油,等待晾乾時才起身,朝道觀外走去。
阿裴下意識站起來,卻因跪坐太久腿腳發麻,跌回去膝蓋狠狠砸在地麵上。
他顧不上痛匆匆開口:“你去哪兒?”
“去做塊新的神牌。”
阿裴不解,蹙著眉仰頭問道:“可你不是說,神看不見嗎?”
薛鏡辭回頭去將他從地上拎起來:“神不需要,但是人會需要,這世道亂,總有太多無可奈何之事,可日子還要過下去。若是看到這塊神牌,大家能覺得安心,好好睡個踏實覺,這就是它存在的意義,也算好事。”
少年愣住,回過神時薛鏡辭已經走了。
他看著自己被那人抓過的手臂,又盯著地上的木屑,臉上神色變幻,也看不出到底在想什麼。
小道觀裡的日子就這樣過下去。
阿裴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天開始習慣,看著地上的紅葉子不再覺得煩,村子裡的人與他漸漸熟絡,村頭的王大娘會在他回道觀時塞兩塊糖在他手裡。
就連那隻醜貓心情好的時候都會讓他揉揉腦袋。
隻有那個告了狀的小鬼阿蘇心虛,見他還是繞著道走。
等他們將陽木全部雕刻完,薛鏡辭也寫好了新的神牌。
薛鏡辭用包袱將藝品收好,遞給阿裴:“鎮上那些銷贓的地方你更熟悉,那就今日去一趟,將這些木牌賣了,價格不必過高,不拖欠帳就好。”
阿裴嘁了聲,心想這人說話真難聽。
隻是……賣完之後呢?
他犯下的過錯,都已經彌補,是不是可以離開這裡了?
薛鏡辭道:“早點回來。”
說不清高興還是失望,阿裴提著包裹快步走了。
係統蹲在樹上晃貓尾巴,盯著他背影嘟囔:“到底是小孩子。”
入夜回來時,阿裴就看到道觀中擠滿了人。
他費力地從人堆裡擠過去,緊巴巴地護著懷裡的糖糕怕被擠碎,也不知道這小小的道觀院子怎麼塞得下這麼多人。
等這些人離開,又要重新打掃了。
村長莫臨站在最前麵,神色激動地看著新雕刻好的神牌。
雖然早就見識過薛鏡辭的字,可筆鋒入木,淩厲飛揚,比用墨汁書寫更要灑脫百倍。
薛鏡辭向阿裴招了招手。
少年跑到他麵前,晃晃手裡的錢袋子,還沒來得及邀功就被搶走。
薛鏡辭將錢袋子交給莫臨,說道:“先前的陽木被我和阿裴雕成了藝品,未經商議便擅自做主,是我無禮。隻是眼看入冬,多給老人孩子添些衣物才是正理。祈福一說,自來心誠則靈,道祖心懷仁慈,並不分什麼高低貴賤。”
這話若是換一個人來說,村民必定不敢相信。
可薛鏡辭能解決河妖之事,是有能耐的仙長,大家自然就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薛鏡辭又叫阿裴拿出這些日子采來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