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丟下這句話之後, 陳澄就轉身離開了。
注視著他的背影，溫簡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何主動提供線索，但是, 他並不覺得陳澄在說謊。
溫簡言垂下眼，看向不遠處的辦公桌上。
——既然如此, 那就試試好了。
這樣想著, 溫簡言走上前去，他拿起放在紙張旁的鋼筆, 視線在上麵轉了一圈。
款式似乎有些熟悉。
之前辦理升學手續時, 那位紅衣女老師手中的筆似乎就是這樣的。
溫簡言收斂了心神，俯下身, 在紙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紅色的墨水自金屬筆尖滲出, 很快洇入紙張的紋路之中。
下一秒, 一股寒意從指尖泛起, 像是身體的溫度在飛快地被接觸麵吸收帶走。
“……唔！”
溫簡言不由自主的悶哼一聲，就連身體都跟著搖晃了一下。
——看來, 想要給自己的畢業論文找指導老師, 也並非毫無代價。
他咬緊牙關, 強迫自己挪動手指, 緩慢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殷紅刺眼的墨水在紙張表麵停留了幾秒，然後，便像是被什麼無形的力量吸收了一樣, 一點點地滲入了紙張的紋理之中，最終徹底消失不見。
注視著再一次變得空空如也的紙張, 溫簡言眨了下眼。
嗯……就這樣？成功了？
他有些不確定地將筆放回原處，抬起頭，準備再次確認一下。
但是, 溫簡言才剛剛抬起眼，就猛地一個激靈，後背上頓時冒出一層冷汗。
原本空空如也的桌前，不知何時立了一道漆黑的身影。
一張白慘慘的臉上，嘴角高高揚起，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它就那樣直挺挺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出現得毫無預兆，也不知在那裡立看了多久，乍然一看，令人汗毛倒豎。
溫簡言驚懼地後退一步，但卻又很快止住了步伐。
他認出了對方正是教授他們電影鑒賞這門課的代課老師。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
應該姓孫。
隻不過，雖然對方仍然頂著同一張臉，但看起來和之前課堂上的時候卻大相徑庭。
那張本就白得發青的臉變得越發青紫，嘴角高高拉起，甚至幾乎拉到了耳後，覆蓋著白翳的雙眼深處幾乎看不到瞳孔。
看著那張詭異的臉，溫簡言背後直發涼。
如果說對方先前在課堂上的時候，還僅僅隻是一個看著有些怪異的普通人，現在就已經和人類毫無關係，反而更像鬼物了。
他吞了吞唾沫，小心翼翼道：“老師好？”
“……”
孫老師仍然微笑著，用那雙沒有瞳孔的白色眼珠注視著他，看著令人背後直發毛，在溫簡言的心裡防線繃直極限之前，他終於動了。
隻見他緩緩地抬起一隻青白的手指，指向了書桌的邊緣。
溫簡言順著對方的手指看去。
原本空空蕩蕩的桌麵上，不知何時再一次出現了一張空白的紙，上麵似乎寫著寫什麼。
“……”
溫簡言頓了頓，大著膽子走上前去，伸手拾起了那張紙。
紙上的最上方寫著工整的幾行字。
【畢業論文成績單】
姓名：溫簡言
學號：180039
指導老師：孫老師
下方寫著一行小字：
【歡迎同學選擇電影鑒賞這門課程，請根據指導老師的要求完成畢業論文的寫作，本論文質量關乎著你是否能從本校順利畢業，請務必嚴肅對待。
接下來，請從桌上的四部影片中選擇一部作為題目，觀看三次即可獲取影片的原始版本。
1、請根據電影的原始版本完成論文內容的寫作。
2、完成的論文將由指導老師進行打分，分數高於60即為及格】
在幾行字的下方，是大片大片的空白，顯然就是需要他完成的論文內容了。
溫簡言注視著手中的這張紙，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這一次，畢業論文的規則倒是很清晰。
和他想象中不同，副本這次終於做了個人，沒有再讓他們從零開始摸索規則。
不過，隻能選擇一部電影嗎？
溫簡言抬起眼，看向麵前擺放在桌麵上的四張磁帶。
漆黑的磁帶整整齊齊地並排放在架子上，側麵貼著的膠帶上寫著它們各自的電影名稱。
如果論起完成難度的話，《勇敢的李察》和《王妮的一天》肯定是最低的，畢竟，這兩部電影的劇情溫簡言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了，無論是裡麵危險發生的場景，還是其中可能遇到的怪物，就連需要觀看三次才能解鎖的原始劇情，都已經被溫簡言猜得八九不離十。
可以說，這兩個是十分保險的選項。
而另外兩個……
溫簡言的視線落在後方的兩張磁帶上。
《初戀：我們永遠的愛》
《謝謝你，老師》
這兩部電影是溫簡言一遍都沒看過的，但不同的是，有了《勇敢的李察》和《王妮的一天》兩部電影做鋪墊，《初戀：我們永遠的愛》這部電影的大致劇情其實並不算難猜。
“……”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像是要下定什麼決心似的。
很快，他睜開眼，向著架子伸手過去。
然後——
將最後一張磁帶的抽了出來。
這一次，他的手指在接近磁帶的時候，並沒有再像之前一樣感受到強烈的冷意了，溫簡言順利地將磁帶抽出，拿在了手中。
溫簡言低下頭，觀察著手中的磁帶。
《謝謝你，老師》
這是一部他完全不了解，對劇情也沒有任何頭緒的電影。
但也正因如此，他才必須要選擇它。
自從副本解鎖度被推上了85%，就已經很久沒有再動過了，這意味著，他的拚圖中還缺失著一塊十分重要的空白，不將它補全，將很難真正觸及到這個副本的核心。
雖然這意味著溫簡言對接下來可能會遇到的危險一無所知，但是，這並不代表他沒有把握。
要知道，他現在可是還頂著“社團社長”的頭銜呢。
當然了，這個頭銜很致命，猶如懸在頭頂的達摩克裡斯之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落下，但同樣的，它也會給溫簡言帶來其他主播難以想象的便捷。
他能夠在利用低san視角的同時，遏製san值過低所產生的負麵狀態，他能夠進入普通主播無法進入的地方，還擁有莫大的特權。
隻要是地位低於自己的存在都無法將他處置，甚至就連學生會都不可以。
在這一前提下，溫簡言的確是有底氣選擇這部電影的。
【誠信至上】直播間：
“嘖嘖嘖，主播現在有了身份之後，膽子也是水漲船高啊。”
“那可不，這個副本裡還有哪個主播有他這種便利條件啊？誰有誰也莽好不好！”
“哈哈哈哈哈哈草啊，主播真是牛逼了，這算是把死亡通知書當護身符了。”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將磁帶放入口袋，低頭拿起桌麵上的【畢業論文成績單】。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成績單上的角落裡，已經清晰地浮現出了一行血紅的小字。
【論文題目：《謝謝你，老師》】
看樣子，在他將磁帶拿出來的瞬間，就相當於已經做出了選擇，並且無法再撤回了。
而在空白處，則出現了三個問題。
【1、《謝謝你，老師》講了一個怎樣的故事（20分）】
【2、影片中，主人公為何要對老師表達感謝？（20分）】
【3、請寫下你的觀後感（60分）】
在粗略掃過三個問題之後，溫簡言的心中已經對所謂的【畢業論文】有了數。
他需要撐過三次電影的播放，取得電影的原始劇情，完成三個問題，然後“指導老師”會對這三個問題進行打分，分數超過60，他的畢業論文就算是及格了。任務完成。
總體來說，規則不算複雜。
正當溫簡言準備將成績單收起的時候，忽然，他的餘光一瞥，居然捕捉到了紙張上毫無預兆地多出了幾個字。
“……？”
溫簡言一怔，動作頓住了。
他下意識地向著多出來的幾個字看去。
隻見，在“請寫下你的觀後感”後麵，浮現了一個大大的潦草數字，字體猩紅，直紮入眼底。
【19分】
19分？什麼意思？
溫簡言盯著試卷上毫無預兆出現的分數，指尖變得越發冰涼。
等一下，他不是還沒有開始完成論文嗎？為什麼……
忽然，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麼，瞳孔猛然一縮，抬起眼，愕然地向著站在桌前的那道人影看去。
孫老師仍舊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一張青白色的臉孔上，沒有瞳仁的眼珠死死地盯著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嘴角上揚的幅度似乎變得更大了，幾乎要將整個下半張臉都撕裂開。
陰冷、恐怖、充滿了毫不遏製的惡意。
【誠信至上】直播間：
“？”
“？？？？？”
“啊啊啊啊啊我草，是這個孫老師乾的啊啊啊！”
“前兩道題是客觀題，他估計沒有評分的權限，但是最後一道題是主觀題，就要靠指導老師打分了……他估計恨主播恨得要死，現在主播連題都沒開始答，就已經給出分數了。”
“而且這個分真的很惡心，19分啊，也就是說，就算主播把前麵兩道客觀題全答對了，一分都不少，最後的得分還是59……依舊不及格！！”
“絕了，這個孫老師是真的想讓主播死啊。”
在溫簡言的注視下，孫老師詭異微笑著的麵孔一點點變淺、變淡，最後，整個身影都消失在了桌子前，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
“……”
溫簡言注視著對方消失的方向，神情萎靡。
這可多少有點糟糕了。
早知道和代課老師之間的關係會影響到自己的畢業成績，自己之前多少會收斂點的。
他苦著臉，將成績單塞到口袋裡。
其實如果仔細回想起來，自己每次倒也不是故意非得把人得罪一下，隻是每次不知道為什麼，事情總會推進到那個地步……他覺得自己也很無辜啊！
【誠信至上】直播間：
“嘖嘖嘖，現在知道後悔啦？”
“主播的表情真是無價之寶，好好笑啊。”
“不過我還真挺好奇，事情都發展到這一步了，主播還有可能翻身嗎？”
“根據常識，不可以。但根據主播以往戰績……難說啊。”
正在直播間裡的觀眾議論紛紛，猜測著這種情況究竟該如何才能解決的時候，溫簡言卻好像已經從剛剛的沮喪情緒中抽離了出來。
隻見他抬起頭，四下裡東張西望著。
忽然，他的眸光微微亮起，像是終於捕捉到了目標。
【誠信至上】直播間：
“主播這個眼神？？”
“不太對勁，他想乾嘛？”
隻見溫簡言的臉上掛出了一個和善的微笑，向著不遠處的一個主播招招手：
“來來來。”
站在不遠處，正在糾結自己究竟要選哪門課，但卻正巧和溫簡言對上視線的索索：“……”
是錯覺嗎，好像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即便心下不安，但奈何形勢比人強，索索還是硬著頭皮走上前來，來到了溫簡言身邊：
“額，大佬，找我什麼事？”
溫簡言十分自來熟地搭住他肩膀。
他側過頭，笑眯眯地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電影鑒賞課中，《王妮的一天》裡麵吧？”
索索：“……”
我想忘也忘不掉啊。
他乾笑了兩聲，點頭道：“哈哈，是，是啊。”
溫簡言臉上笑意更甚，他指了指麵前的桌子：“既然如此的話，你應該不介意選這這門課寫論文吧？”
索索：“…………不介意。”
他敢介意嗎？！
一方麵是顧忌著溫簡言現在頗為可怕的特殊身份，另外一方麵，他同樣眼饞著對方的威勢和能力——他當然記得，對方和自己同選了一門【電影鑒賞】課，正因如此，也不怪索索心中產生隱秘的期待，希望能夠和對方合作。
畢竟，這可是ss級副本啊。
沒人不會看著這個評級不發怵。
溫簡言笑吟吟地鬆開他：“你真好。”
他拍拍對方的肩膀，說道：“要選《初戀：我們永遠的愛》哦。”
索索臉有點僵：“額……可是，這部電影我沒看過？”
“我知道，”溫簡言垂下眼睫，微笑著看向他，眼神近乎含情脈脈，“我也沒看過。”
索索：“……”
那你還讓我選？？？
溫簡言：“我對這部電影很興趣，而且還有一些你或許會需要的信息……如果你選《初戀》的話，我會幫你。”
索索吞了吞唾沫，艱難詢問：“如果我不選的話……”
“那你隻能靠你自己了呀。”
溫簡言注視著他的眼神很溫柔，但說出來的話卻與他的眼神並不相符：
“包括接下來可能遇到的的社團成員，也隻好請你獨自麵對了。”
【誠信至上】直播間：
“……”
“你是真的損啊。”
“不是威脅，勝似威脅，這特麼誰敢拒絕啊！”
“哈哈哈哈哈哈得，之前被拋在食堂裡的仇這次可全討回來了。”
索索：“……”
事實上，在問話出口的瞬間，他就已經清楚了，自己沒得選。
他乾笑兩聲，硬生生打圓場道：“其實我對《初戀》這部電影也挺好奇的……”
溫簡言：“是嗎，那正巧啊。”
索索：“哈哈，是啊是啊。”
在打過哈哈之後，他硬著頭皮轉過身，向著電影鑒賞桌子的方向走去。
身後，傳來溫簡言親切的提醒：
“在簽名之前彆碰桌子上的其他東西哦，可能會有危險。”
索索：“……”
我謝謝你。
他深吸一口氣，低下頭，拿起旁邊紙張旁邊的筆，在那張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鮮紅的墨水從筆尖下滲出，洇在了黃色的紙麵上。
溫簡言在後方注視著他，不放過任何細節。
接下來發生的事和他猜想的大差不差，索索抬起頭，在看向桌子後方的時候身體一震，臉色發白。
溫簡言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桌子後空空蕩蕩，沒有半個影子。
緊接著，索索低下頭，從桌子上拾起了一張紙，在閱讀完上麵的內容之後，向著架子伸出手，從中取出了一張磁帶。
在做完這一切之後，他逃也似地遠離了那張辦公桌，向著溫簡言的方向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