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在漫天的飛雪中,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晦暗不明,他咬緊了牙,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來:“一想到那個家夥仰仗著您的信任……他怎麼可能、怎麼可以死得這麼輕易!”
“如果他能在爆炸中逃生的話……”神院度想了想,忽然笑了出來,“大概是琴酒放水了吧。”
“您是在說什麼冷笑話嗎?”安室透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誰放水?琴酒?對赤井秀一?這是什麼恐怖故事?與其相信琴酒會放水,還不如相信明天組織就被一夜搗毀了呢。
“大概是吧。不說這個了,安室。”神院度略過了這個話題,他站在那裡,眉眼柔和地看著安室透,淺笑著說道,“現在是真的‘好久不見’了,你沒有其他話想說了嗎?”
空氣中安靜了下來,雪花落在地上的聲音似乎都顯得分外清晰,安室透像是被凍僵在了原地,他聽不見自己的心跳,他所有做好的準備,他所有搭建好的防禦在頃刻間就轟然崩塌,他張了張嘴,卻隻含糊地說出了一個字:“我……”
所有的甜言蜜語在此刻仿佛都失靈了一般,靈活的能夠舌燦群花的舌頭仿佛被拴上了一個沉重的鎖,安室透看著神院度,他有很多的話想說,卻全都堵在了嗓子裡,任憑他如何努力地去吞咽,卻沒有一句能夠從喉嚨中擠出來。
說點什麼啊,笨蛋。安室透死死地咬著牙,不管作為什麼,最起碼也要說點什麼啊!
“我明白了。”神院度的睫羽像是花朵上顫抖著翅膀的蝴蝶,深海藍色的眼睛好似一麵鏡子,裡麵映照出了安室透踟躕、疲憊卻又無人知曉的影子。他緩緩地伸出手,輕聲說道,“那麼一如既往,要來一個擁抱嗎?”
“我才沒有……”
“要嗎?”
“您總是這樣……”安室透艱難地扯起了嘴角,他一步一步地朝著神院度走去,然後用力的、像是在確認眼前的人是真實存在的一樣,將其抱了個滿懷,“我又怎麼可能會拒絕您呢。”
一點點細微的、還沒有誕出萌芽的陌生在轉瞬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將頭埋在神院度的頸間,熟悉的溫度和隻有在極其近的距離才能嗅到的淺淡的香氣就如同衝垮堤壩的洪水,在頃刻間就打破了他的外殼。作為臥底的謹小慎微,作為間諜的如履薄冰……所有一層一層地將他包裹起來的麵具都在融化,可卻帶來了並不尖利,但綿長而又無法忽視的疼痛。
就好像在風雪中前行的旅人,不管是裸露在外的,還是藏在衣服裡的皮膚、流淌的血液,甚至是肢體都變得僵硬,當他終於遠遠地看到了亮著燈的屋子,當熱水終於落在麻木的四肢上,所感受到的隻是傳來的刺痛。
他甚至不敢在原地停留太久,生怕自己生出眷戀,從此不敢邁出抵禦著一切危險的房屋。這多可笑而又荒謬啊,他所能感受到的安穩,卻是從一個組織成員,從一個本應該是作為敵人的人身上找到的。
安室透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收緊手臂,用力地抱住了神院度,他不止一次遺憾地想過,為什麼偏偏是雅文邑呢?如果從一開始,就根本不存在組織,如果雅文邑隻是一個普通人,那麼作為公安警察的他,或許就不必用偽裝出來的假麵,用似真似假的話語,用難以交付的、摻雜著謊言的真心,去接觸、去靠近、被吸引,然後最終無法避免地選擇了遠離與摧毀。
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追求,去表達自己的愛慕……可那終究也隻是個夢罷了。
假如有一點點的可能,一點點的機會……不,雅文邑明明有機會殺掉hiro的,但他卻放走了hiro,還有鬆田……這是不是說明……
如果最後我和hiro聯名擔保,爭取獲得監管的資格,這樣能夠保證雅文邑不會再做什麼,他也能獲得有限度的自由,可是……安室透內心掙紮著,眼中閃過了微弱的希望,雅文邑真的能夠接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