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難得從你口中聽到這麼動聽的話。”神院度想了想,最終在一眾形容詞中選擇了“動聽”這個詞來表達對於琴酒的話語的看法。他的神情柔和下來,睫毛輕輕顫了顫,像是輕微顫動的蝴蝶的翅膀,又好似春天第一縷春風吹來,新葉葉尖上那一點顫顫巍巍的嫩綠,他忍不住彎了彎眼睛,眼中流轉著的是瀲灩的月與波光,手指彎曲同樣扣住了琴酒的手,“事後要是不承認,我可是要嘲笑你了。”
“說出口的話,我可從來沒有不承認過。”琴酒停頓了一下,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補充道,“不是真心實意的除外。”
“這可是給自己留有了很大的餘地,所以我姑且提前問一句……”神院度眨了眨眼,在月光之下,那雙深海藍色的眼睛仿若被淨水衝洗過,散發著微微的光亮,讓琴酒足以從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眼睛,“剛才所說的是真心實意的嗎?”
“……你不是很聰明嗎?那就自行領悟吧。”琴酒看出神院度是故意的,他本該就這麼應答下來,但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他忽然就不想這麼簡單的順應眼前的人的心意。他惡劣的一勾唇,其中或多或少帶了點挑釁的意味,說到底,雖然一輸再輸,可他從來都不是甘願屈於人下的家夥,即使這個人是神院度……也就是這個人是神院度了,要是換做其他人,恐怕早就一刻不得安寧地被琴酒盯著,等哪天要是不幸露出了破綻,基本上就等著被死死咬住,遠沒有後日可言了。
“所以我就說,某個人也沒有什麼資格評價我‘惡趣味’。”神院度的手指動了動,略施巧勁掙脫了琴酒的手,然後在身上摸索了兩下,將一個晃晃悠悠的U盤提出了水麵,“雖然本身做了一些防水措施,但剛才那一下,也不知道出沒出問題。”
U盤在乍一看下是完好無缺的,但仔細看能看到上麵的外殼上帶著些裂痕,所幸接口沒什麼問題,就是不清楚裡麵存放的資料還是不是完好的,否則他們這麼辛苦,最後發現主要目的隻達成了一半,怎麼想都隻能算是差強人意。
琴酒顯然很習慣神院度這種說話說著說著就自然而然的過度到了公事上,然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從公事轉回私事的行事作風。究其原因,大概是因為對於過去的他們而言,公事與私事並沒有那麼分明,他們可以毫不避諱地分享一切,而不是像琴酒現在這樣,二者仿佛成為了不怎麼交融的、涇渭分明的事物,以至於組織中曾經出現了某些過於可怕的傳言——比如“任務的機器”——當然,這其中也有琴酒本身的性格作祟,不管是出於保密還是謹慎,傲慢還是不屑,他都十分吝嗇於向外界、向其他人分享自己的生活,包括勉強有他那麼一點信任的伏特加也不例外,就像伏特加雖然知道他不少安全屋的地點,但真正重要的卻根本沒有宣之於口一樣。
琴酒取過U盤,邊打量著邊用手捏了一下外殼,他感覺像是隻有外麵的保護層碎了,裡麵並未受到太大的影響,但在這種情況下,他沒辦法百分百確保,不過到時候總能找人給出一個確切的解釋,就算完全壞了,最
起碼他們今天最基礎的目的已經達成了:徹底破壞掉其他人找到真正的[潘多拉]——也就是神院度——的可能。
遠處在這時忽然閃過了探照燈的光,突如其來的刺眼的光線讓琴酒的眼睛情不自禁的一眯,隨後他大半個身子沉入水下,同時伸手半遮擋住了偏過頭去的神院度的眼睛,警惕地做好了帶著神院度隨時潛入水下的準備——以防止這是[動物園]的殘兵敗將,抑或是遲一步到來的援軍。
但很快,他就認出了來人是誰,於是他主動顯露出了他們的存在,探照燈掃過,對方也看到了他們,原本布滿焦急的憂心忡忡的表情一下子喜上眉梢,她轉頭喜悅地呼喊道:“瑪克,他們在這裡!”
來人正是庫斯塔,她雖然也有些灰頭土臉的,身上也少不了狼狽,可以看得出在自毀係統啟動的時候,他們也沒能完全逃出爆炸範圍,但至少精神狀態還不錯,貌似沒有什麼大礙。
“雅文邑大人!”很快,瑪克就拍馬趕到,他一見到神院度,提起的心頓時放下了一半,另外一半是擔心神院度身上的傷勢。但在此時,他還是先咽下了擔憂,已經這麼久了,什麼話都可以之後再說,還是先讓神院度從冰冷刺骨的水裡出來為妙。
他的身後是追著信號而來的潛艇,潛艇排水上浮浮出海麵,瑪克用一種可以看得出來的小心翼翼的態度扶住了神院度,神情充滿了濃重和緊張。神院度有點想笑,剛先說自己沒有什麼問題,在腳踩實地的一瞬間,他的腳下一軟,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
“雅文邑大人/雅文邑!”琴酒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的另半邊胳膊,然後擰著眉吩咐道,“醫療箱。”
“我去拿!”庫斯塔著急忙慌地跑遠,不一會就見她拎著醫療箱跑回來,手上還拿著一條乾毛巾,此時琴酒和瑪克已經扶著神院度來到了就近的休息艙室,讓他平躺下來——神院度其實個人覺得沒有必要,但是被瑪克少見的態度強硬地否決掉了——為了防止在脫衣服的過程中加重傷勢,瑪克拿來了剪刀,將衣服一點一點小心地剪開。
映入眼簾的情況雖說不至於讓他們長出一口氣,但也要比想象中的好上不少:得益於神院度在關鍵時刻對於自己的保護,他的身上並沒有足以致命的傷口——他甚至躲開了水泥塊上的鋼筋——可是撞擊他是切切實實挨下的,再加上之前因為各種飛石、碎片所留下的擦傷和細小的傷口,表麵看起來有些嚇人,傷口被海水泡得有些發白,絲絲縷縷的鮮血淌在蒼白的皮膚上……至少一個失血過多是肯定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