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知道裴義並沒有誓死護住蕭景衍的義務,她的恨也沒有那麼理所應當,但她沒有辦法不恨裴義,感情的事,往往就是這麼不講道理。
淩雲苑的院門虛掩著,白叔似乎沒有送她進去的意思,胡亂找了個由頭就告退了。
阮如玉瞧著白叔匆忙而去的背影,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裴義呀裴義,你可知你家裡人怕你怕成這樣?
阮如玉輕輕歎了口氣,抬手推開院門,待瞧見裡麵的景象時,她不由得怔了一怔。
淩雲苑黑瓦白牆,脊飾樸遠,富貴氣象,一洗全無,就是這麼一個不見半點色彩的所在,牆角卻有一枝紅梅淩寒盛放。
她走近兩步,隻覺梅香撲鼻,記憶也被拉扯著回到了許久許久以前。
小菁沒留意她的神色,看了一圈,兀自抱怨道,“怎麼連個人都沒有呀,難道還要客人自己斟茶倒水不成?還有這院子怎麼這麼亂呀,也沒個人打掃嗎?”
阮如玉回過神來,“這院子……的確有些雜亂。”
卷雲瓦當碎了一地,奇石零落,廊間掛著的墨色竹簾被扯得七零八落,不知從哪裡掉下來的浮雕藻井攔腰斷開,橫在二人跟前。
這哪裡是有些雜亂,這分明是……十分雜亂,已經快到了常人所能忍受的極限了。
阮如玉想,若是文南在這兒,肯定會大喊一聲,“裴義,你給我出來!”
她笑著搖搖頭,“收拾收拾,找個差不多的地方坐下吧。”
小菁無語,隻得扶起倒在地上的竹椅,“姑娘將就坐坐。”
阮如玉才要落座,忽聽屋中傳來幾聲囈語,“行止!行止!”
行止?
她微微蹙眉,在她的印象中,“行止”應該是裴義的小字。
他為什麼要在夢裡喊自己的小字呢?
一旁的小菁更無語了,“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自戀的人,做個夢還要喚自己的名字。”
阮如玉沒有答言,她斂著袖袍,走到窗下,透過有些破損的直柩窗格,她瞧見了“裴義”。
“裴義”披著大氅,斜臥在地,因為沒有帶冠,如瀑的墨發逸散開來,仿佛一朵盛開的墨色蓮花,看樣子,他應該是睡著了,隻是睡得並不安穩,時不時就要喊出幾句夢話。
阮如玉憑窗而立,靜靜聽了一陣,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她隔得遠,聽得不甚真切,但是“行止”二字,他確是反反複複喊了許多遍。
阮如玉望著他在夢中依舊緊鎖不展的眉頭,陷入沉思。
裴義,你真的是裴義嗎……
“行止!”
蕭景衍大喊一聲,猛地從夢中驚醒。
又做噩夢了……
他歎了口氣,正要起身,卻忽然看見了窗外的阮如玉。
二人四目相對,久久不能言語。
蕭景衍張了張嘴,“你——”
阮如玉看著他的眼睛,微微一笑,“裴侍郎,你能告訴我,行止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