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水扶著車軸跳下驢車,頓時覺得雙腳好似踩在了爛泥上軟軟黏黏。她低頭看去,便見腳下是一處石磚破損、半乾未乾的泥地。
她見此趕忙將自己穿著布靴的腳挪開,撿著鋪有破碎石磚的路麵行走。
曉煙在前方帶路,李淮水便仗著個子高護在她身邊。待曉煙在一處蔬果攤子前停下,她便也跟著站定,百無聊賴的向四周打量張望。
隻見攤販之間的一條小巷中躺在個渾身包裹在臟汙破布中的女流民吸引了李淮水的視線。
她從攤販的縫隙間穿過,腳步輕輕的來到巷口。那女人似乎也察覺有人靠近,但因體力不支,隻是抬起臉來看了看她。
隻著一眼,李淮水便覺得有幾分熟悉。而那女人的反應則更加劇烈,在見到她的臉後竟艱難的支撐起身體向她爬來,口中吱唔不清的喚著什麼。
那女人滿身臟汙,話語也帶著濃重的鄉音,李淮水一句也聽不懂。隻“阿豚”兩字清清楚楚的落入耳中,令她一怔。
這不會是她剛剛還陽的時候,在窩棚中喂她吃糧食的那個女人吧!
似是將李淮水的表情看在眼中,那女人語氣慢了下來,靠近李淮水後居然伸出滿是汙泥的手向她臉上抹來,口中同時不斷念叨著“不行”、“不好”一類的詞語。
這女人正是李淮水剛剛醒來在窩棚中見到的那個流民,沒想到如今居然還活著,甚至進了廉陽城。
回想起自己剛剛醒來時,便是滿麵的泥漿遮蓋住容顏,恐怕也是女人為她抹上的。如今女人將她認出,乍一見到她乾乾淨淨的麵容,便又著急的為她塗上泥巴。
李淮水向後避了避躲開女人的手,而後從懷中的荷葉裡取了一塊燒餅出來遞給女人。
女人似是餓急了,見到燒餅便顧不得其他,兩眼發直的奪過便大口啃咬起來。
李淮水蹲在一旁,看著女人大口吃著燒餅。片刻後見她吃完又遞上一個多汁清甜的果子,而後試探性的開口問道:“你是這副身體的…我是說,你是我娘?”
女人填飽了肚子,整個人有了些精神。她似是不太聽的明白李淮水的話,卻聽到了一個“娘”字,便當她是在喚她。
“阿豚,娘。”
隻見女人指指李淮水,又指指自己,一下便令李淮水知道沒有認錯。
正待李淮水這方思索著能否將女人帶回侯府,或者找個地方將她安置時,忽聽身後傳來一陣喧嘩聲。
她回頭望去,就見到一隊身強體壯的家丁打手護衛著兩輛綢布驢車慢慢駛來。
前麵的那驢車車簾掛起,裡麵坐著個年近四十的白胖男人。男人車外跟隨著四個小廝撒著銅板,而後方的驢車則是載著米麵饅頭,由數個膀大腰圓的護衛向路邊的流民分發。
原本躺在路邊半死不活的流民在白胖男人的車架到來後,皆如回光返照一般紛紛起身圍上前,一時間將集市的路堵了個水泄不通。
連李淮水身邊的流民女人見狀也拖著身子走上前去,伸著手去搶驢車上分發下來的粗麵饅頭。
原本李淮水還未仔細觀察,此時女人起身,她才發覺女人的身形有些笨重。細細看去便看到女人四肢瘦弱,肚子卻不正常的鼓起,像是懷有身孕。
李淮水有些驚愕的盯著女人的肚子,卻沒發覺先頭驢車上的白胖男人將視線投向了她。
幾乎是男人視線落在她身上的瞬間,李淮水的腦內響起了“叮咚”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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