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薛儀安的話,李淮水滿是憤怒與躁動的心也逐漸平靜下來。
安濟堂育幼院做著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尚能存在十數年而不倒,身後定然不僅僅是那三名豪商。
豪商李淮水雖能不懼,但其後的其他糾纏盤根錯節,恐怕就不是李淮水小小一個女官能夠理清蕩平的了。
“我知曉,隻是總不能任由安濟堂這般胡作非為下去。即使不能將他們連根拔除,也需要稍加控製才行。”
薛儀安見她執著,便輕輕歎一口氣,隨後道:
“水芙姑娘可曾將此事告知三殿下?”
李淮水明白薛儀安與她想到一處去了,這事若真想做,那還是要借助玉姝的名頭。
“公主近來為陛下的派的差事煩心,我倒是尚未告知。”說到此處李淮水頓了頓“公主的性子,郎君是知曉的,就算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恐怕也是不願多管閒事的。”
何止不願多管閒事,以玉姝公主的性格如果知道安濟堂背後牽扯錯綜複雜,恐怕會有多遠躲多遠。
“這又何妨?不論殿下的心思如何,想必水芙姑娘都能夠說服。況且安南王一事平息後,堂兄那邊也能分出人手為姑娘助力。”
李淮水看著說著話時眼含深意的薛儀安,心中跳了一跳,總覺得他看出了她蠱惑玉姝的那些手段。
心中雖然有幾分心虛,但麵上李淮水還是一片平靜,隻當聽不懂薛儀安的意思。
“我哪有這般把握,不過儘力一試。”
李淮水不承認,薛儀安也不追問,反正二人各懷心思,誰也不願把話說得太直白。
隻是李淮水不明白,她用天賦“妖言惑眾”蠱惑玉姝是為了借玉姝的權行事便宜,那薛儀安是為了什麼呢?
隨著日子一日日過去,她嘗到從玉姝手中“借權”的甜頭後,便暫時逐漸歇了原本打算“該投他門”的心思。
雖然還不清楚這一世究竟要如何登臨帝位,但顯然繼續掌控玉姝這個傀儡,她能儘最快的速度晉升。等到用玉姝的勢也力有不逮時,她才回考慮下一步改換門庭。
可是薛儀安不是她這種毫無出身與根基的罪奴,為什麼也甘心留在玉姝身邊呢?
李淮水曾經私下調查過,薛氏如今的族長薛公乃是當朝宰相,也是薛儀安的親祖父。
而薛儀安的父親雖是薛家嫡係,卻並無為官的才能,這麼多年來都是擔著個京中閒職,顯然難以承繼薛公之位。
作為薛氏的嫡長孫,薛儀安自幼才學出眾、聰慧多智,可以說是在薛公身邊長大受薛公親自教導,明眼人都知道薛儀安才是薛公眼中最看重的接班人。
但就是這樣一個大家心中默認的未來薛氏家主,卻在入宮伴讀時被女帝指給了玉姝公主。
更讓李淮水不明白的事,薛儀安以及薛氏,似乎都對這個決定並無太大的抗拒。
若說薛儀安甘心侍奉玉姝公主這樣一位資質愚鈍的皇女,李淮水是決計不信的,她倒是更相信薛儀安另有所圖。
隻是薛儀安能圖玉姝什麼呢?
心中多番猜測,李淮水麵上卻是平靜如常,讓人絲毫看不出端倪。
但她有心試探,便試著想薛儀安提起了齊瀟月:“前些日子倒是經常見到郎君與齊三姑娘小聚,今日怎的未曾見到齊姑娘幾麵。”
薛儀安聞言態度坦蕩:“我與齊三昔年便是舊識,便偶爾小聚一番,隻是一旦忙碌起來,便顧不上見麵。怎麼?水芙姑娘是有何事尋齊三?”
見他語氣中絲毫不避諱、熟稔的喚著齊瀟月“齊三”,絲毫沒有遮掩他與齊瀟月關係的意思,隻坦坦蕩蕩的攤在她的麵前,她反而不知道下一句怎麼答了。
靜默一瞬,李淮水這才微微一笑:“倒也沒什麼要緊事,隻是羨慕郎君與齊三姑娘的情分。知己相交,怕是郎君平日與齊姑娘也會如你我這般商討朝政吧?”
看似語氣平和,李淮水卻是挖了個坑等著薛儀安跳。
隻要他敢點頭稱是,那便是明知程衍記恨玉姝已久,他還與程衍的伴讀來往過密,難保平日沒有泄露玉姝身邊的一二消息。
李淮水自己也不知為何,自從在南地見過薛儀安的真實麵目後,現下在宮中看到他這幅刻意偽裝的笑麵,她便覺得十分不順眼,總讓她有一種被薛儀安時刻提防的錯覺。
明明不過不久前還曾同遊,各自就算沒有交心,也算是坦然相處。一回來那個真實的薛儀安就好像消失了一般,莫名的讓她不爽。
隻是李淮水的話術聽在常年泡在人情官場中的薛儀安耳中,幾乎就是直接質問猜疑他與齊瀟月私下勾結了。
但他雖然心知她的小心思,卻並未回擊。反倒是笑容更甚,眼中多了幾分真實的情緒。
他並不回答李淮水的話,反而問道:
“水芙姑娘在生在下的氣?”
李淮水被薛儀安不按套路出牌弄的一愣,下意識反駁否認,話卻卡在喉嚨不上不下。
“也不…呃…郎君怎麼突然問這個?”
“我與齊三倒也算不上知己,更不會與她知無不言。這般在宮中商討政事,也隻與姑娘一同而已。姑娘儘可放心,在下心中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