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破舊的風箱般沙啞沉悶的聲音從伍一的喉嚨裡吐出，不僅向陽下意識地抬頭看向了自己頂著一張刀疤臉的老師，也讓蹲在櫃台後不知道在忙什麼的店主注意到了他們。
“你要獸骨？”聽到伍一的話，瞎了一隻眼的店主皺著眉頭用一種略帶審視的目光看著他們，片刻後才緩緩答道，“那種高級貨我們這種小店可沒有，你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哦？”伍一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冰冷弧度，“要是連鼎鼎大名的黑旗幫都沒有東西，你讓我到哪裡去看看？”
此話一出，向陽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店內的氣氛陡然變得緊繃了起來。
“嗬嗬……”獨眼店主微微眯起的眼睛透露著危險的光芒，“你是從哪裡聽說得這件事？”
“這種事情還用聽說？”伍一聞言，嗤笑著反問，“你的照片在協會的通緝名單上掛了那麼久，誰不認識？黑旗幫的……獨眼蝰蛇。”
被人點破身份的店主並沒有惱怒，隻是盯著伍一打量了半晌。但一旁的向陽總覺得他們四周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吐著舌頭鎖定他們，似乎隻要老者一聲令下，就會突然出現將他們這兩個冒犯者撕成碎片。
是幻獸嗎？
向陽不敢表現出太多異樣，隻能低垂著腦袋，悄悄地用餘光掃過四周，看能不能找到那個冰冷視線的源頭。
而櫃台後，打量了伍一半晌的獨眼店主這時忽然咧嘴了起來，彎腰從櫃子裡麵拿出了兩個金色的硬幣丟給伍一，“日落之後拿去交給外麵的護衛，他們會帶你們去拍賣場……至於能否買到你想要的獸骨，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伍一垂眸掃了一眼手裡的硬幣，沒有再繼續和獨眼店主廢話，轉身對向陽說了一句“走了”後，便率先離開了這間小店。
向陽快步跟了上去，沒有說話。
等他們走遠之後，那個讓向陽感覺不舒服的視線的主人才在
小店內現出原型——那是一隻黑色的巨蛇，盤踞在貨櫃上?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用一雙充斥著戾氣的紅色豎瞳冷冷地注視著每個路過這家小店的人。
獨眼店主靠坐在椅子上，看著伍一與向陽立刻的方向想了一會，最終還是拿起桌上的座機給什麼人打了個電話。
“去查一下今天進入黑市的人的身份，所有。”
“是！”
聽筒那邊傳來很乾脆的回答。
可惜掛斷電話沒多久，接下獨眼店主電話的人就在一個無人的拐角處，被一雙毛絨絨的大手拖入了地下。
地層深處，模樣酷似虎鯨的幻獸緩緩地擺動著自己的尾鰭，如同置身海底般在鹿江的地下遊來遊去。
隻是那碩大的體型，仿佛一口就能吞下整個黑市。
*
下午五點，日落西沉。
冷清了一天的黑市開始迎來屬於它的熱鬨，而由鹿江最大地下勢力黑旗幫主持的拍賣會也陸陸續續的坐滿了人影。
這個位於黑市地下的拍賣場共分為兩層，除了呈半圓形環繞著中間的展台的第一層外，還有視野更好二層包廂。
伍一從黑旗幫的獨眼蝰蛇那拿到的通行證是第一層的普通座位。不過他們並沒有用那個通行證進入拍賣場，而是直接借助土靈鯨的能力，隨機挑選了二層的一個幸運兒，借用他的包廂。至於包廂的原主人，則被刺甲龍鯊打暈塞到屁股下麵當凳子。
“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我明知道這些黑市與地下勢力的存在，卻還是放任他們發展？”伍一懶散地靠坐在包廂中間的沙發上，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來叼在嘴裡，沒有點燃。
默默地抱著綠紋蟲坐在旁邊沙發上的向陽聞言，側過頭來看著自己的老師，想了想，點點頭。
“因為社會需要。”伍一望著落地窗外正熱情地為客人介紹今天第一件拍賣品的拍賣師對向陽說道。
向陽愣了一下，為確定自己沒有聽錯，還特意重複一遍伍一剛才的話：“社會需要？”
伍一點點頭，繼續為向陽解釋道：“絕對的光明是不存在的。有光的地方就必然會有黑暗的存在，就算我現在連根拔除掉了鹿江的黑旗幫，過不多久又會有綠旗幫，黃旗幫出現。”
“所以隻要這些組織不明目張膽的破壞社會秩序，協會與我們大多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著他們不管。”
“況且黑市的存在也不是沒有好處。”伍一停頓了一下，“它可以為很多職業禦獸師還有普通禦獸師提供協會難以為他們提供的材料……畢竟協會也不是萬能的，如果等協會能拿出他們想要的東西，也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去了。”
“是那個……‘獸骨’嗎？”向陽瞬間想到了伍一之前問那個獨眼店主的問題。
“你知道什麼是獸骨嗎？”伍一不答反問。
向陽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綠紋蟲，有些不太確定的開口：“是幻獸的……骨頭？”
“沒錯。”伍一點了點頭，抬手取下叼在嘴裡煙，一邊將它
丟向被刺甲龍鯊當成凳子坐在屁股下的包廂原主人，一邊對向陽說：“幻獸死後不會留下任何屍體，但隻要在它們死前用掉從它們身上獲得的“零件”，就能得到許多像“獸骨”這樣可用於培養契約幻獸的特殊材料。”
向陽張了張嘴，似乎是有點不敢相信剛才聽到的話。
而好不容易醒來的包廂原主人，則被伍一丟過來的看似輕飄飄，實則力道大到可以直接把人砸暈過去的香煙擊中眉心，再次暈了過去。
伍一也不管自己的話會給向陽“幼小”的心靈造成怎樣的傷害，繼續說道：“我知道你肯定想說這種事情是不是太不人道了，但這就是現實——為了變強，人總是可以不擇手段。”
向陽垂著眼睛撫摸著懷裡的綠紋蟲，久久沒有說話。
直到外麵的拍賣師將一塊乳白色的石頭擺上拍賣台時，他才輕聲問道：“協會也會提供這樣的‘特殊材料’嗎？”
“不會。”伍一回答的很乾脆，“因為這種東西太慘無人道了，所以協會隻會提供少量由巡護員與野生幻獸族群|交易所得的角，牙齒，鱗片，血液等可再生的材料。”
“而想要獸骨或是其他血肉組織……就隻有通過黑市獲得。”
“所以這就是協會會放任黑市存在的原因？”向陽又問道。
伍一點點頭，想了一下還是給向陽解釋了一句：“一個國家想要安定與和平的生活，就需要許多強大的禦獸師來維護。”
“職業禦獸師製度給了部分強大的禦獸師從白道獲取資源的途徑，但是這個社會上還有很多非職業禦獸師的普通禦獸師存在，我們不堵斷他們的變強之路……內亂這種事情發生一次就已經夠了。”
“我帶你來黑市很簡單，就是為了讓你未來無法從白道上獲得你想要的東西時，不至於束手無策。”伍一身體前傾，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了向陽昨天從井城的黑市商人那買的精華原液，朝向陽晃了晃，“還記得這個東西嗎？”
向陽點點頭。
伍一把向陽花錢買來的精華原液放到他們麵前的茶幾上，然後又從口袋裡掏出了另外一瓶一模一樣的放到了桌子上。
“那這個呢？”伍一再問道，“看得出來有什麼區彆嗎？”
向陽盯著麵前的兩瓶精華原液看了半天，搖搖頭，“好像……沒什麼區彆。”
伍一抓起後拿出來的那瓶，把它丟給向陽，“這是我從協會裡麵兌換出來的，它是從等比的靈植中提取出來的自然靈力壓縮而成的屬性精華。而你昨天買回來的那瓶，則是一些地下組織直接抽取幻獸體內的靈力製成的偽精華。”
“從效果上來說，由於偽精華是直接抽取幻獸的靈力進行壓縮而製成的，會比協會的屬性精華更貼近晶核，給服用的幻獸帶來提升也就越大。但同時也會帶來不可逆轉的副作用……”伍一話說到一半就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而是重新看向向陽，反問他：“夏一鳴應該給你說過亡魂的事情吧？”
向陽愣了一下，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伍一沒有繼續剛剛沒有說完的話，而是道：“如果不想你的幻獸未來變成像亡魂那樣沒有理智的怪物，就彆給它用從黑市買來的精華原液……那東西，有問題。”
聽到這的時候，向陽明顯感覺得到自己老師在壓抑著什麼情緒，似乎是與黑市上賣的這種有問題的精華原液有關。
向陽動了動唇，到底還是沒有問出口。
他輕輕地摸了摸安靜地待在他懷裡的綠紋蟲，對伍一說：“我不會用的老師。就算沒有副作用……這種通過殘忍手段獲取的材料我也不會使用的。”
“雖然為了提升自己的實力，很多時候人都需要不擇手段，可我也有屬於自己的底線與原則。”
伍一沒有說話，隻是重新煙盒裡抽了一支煙出來叼在嘴裡。還是顧及著旁邊向陽，沒有點燃。
半晌，他才重新開口：“昨天給你的那張境外銀行卡自己收好。很多地下組織的首領都與當地的禦獸師協會高層有聯係，要是不想被人順藤摸瓜發現身份，在黑市交易時就彆用國內的銀行卡。”
說完，伍一拍了一下大腿站起身來說，“走吧，時間也差不多了。回井城去。”
向陽被他突然的改口弄得一愣，下意識地反問道：“現在回井城？”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鹿江距離井城貌似有上千公裡吧？他們這麼急著趕回去，是要做什麼？
“我剛剛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隻要不明目張膽的破壞社會秩序，很多時候負責管轄一個大區的天王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管自己轄區內的這些地下組織。因為重新監控新的勢力很麻煩。”
“但是我這個人脾氣不好……既然有些人要越界去動他們不該動的東西，那就彆怪我伍一翻臉不認人了。”除去易容的伍一把快要擋住眼睛的劉海撩到腦後，露出一個凍人心扉的冰冷笑容。
向陽怔怔地看著自己突然變得有些陌生的老師，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天王的存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為了以暴製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