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兆靈眉毛抖鼻子抽的,臉色精彩得緊。
她一邊心塞地暗罵自己自作自受,一邊強忍著內心的強烈不適感,重複做了幾次深呼吸後,終於成功地把腦海裡的那幾張操蛋的圖片給“驅逐出境”,跟著,對雙胞胎招招手:“走,跟上!”
“嗷嗷嗷!去飯店吃涼粉咯!”兆康一聽,立刻一馬當先,撲向那神往已久的美食天堂,小腰板那個挺喲,小嗓門那個響喲,小腳步那個快喲,三個字形容,小旋風,嘴裡還咿咿呀呀地高聲哼唱著這年頭的一首紅、歌:
“一道喜訊傳到村,建成公社太陽升……共產主義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橋梁;八旬婆婆也歌舞,唱著公社上天堂……”
再次一臉瀑布汗的蘇兆靈:老話說得好,“活到老,學到老”,人生在世,果然時時刻刻都能get到新技能呢!→_→
新安公社隻有一條主街道,寬大概10米左右,長大概七八百米,所有的集體單位差不多都集中在這條街道上,而這些房屋也就構成了新安場的主要布局,但要說最氣派最有時代氣息的,蘇兆靈覺得,應該是他們這會兒正經過的坐落在街道最正中央位置的糧所,瞧瞧這一排排用大石頭和磚瓦建成的堅固高大的平房,那真真是,霸氣側漏,碉堡一般。
而且,人家院牆上的標語同樣霸氣側漏得很,非常符合自己的身份地位,這會兒,已經哼唱完紅、歌的小兆康,正對著那超大號的紅色標語大聲念呢,一副“氣吞山河,誰與爭鋒”的模樣,小嗓門都要劈叉了——
“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
蘇兆靈再次嗬嗬他一臉,故意揶揄他道:“喲謔,這幾個字竟然都認識了,不錯不錯。”
兆康絲毫聽不出自家二姐話頭裡的怪味兒,傻憨憨地嘻嘻一笑,露出一口還算潔白的小牙齒,一臉傲嬌地道:“那是,大哥他們每年都要跟隊長過來交公糧咧,他回家才說了一回,我就能背下來了,就是二姐你肯定又忘咯!”
小家夥的臭屁勁兒傳染力太過彪悍,惹得兆蕊也忍不住拉了拉蘇兆靈的衣擺,道:“二姐二姐,這些標語我也懂,還有一個:手中有糧,心中不慌;腳踏實地,喜氣洋洋。”
蘇兆靈:……果然,頭腦一片空白啥也不懂的那個無知可憐人是我自己……
隻是,蘇兆靈表示,姐會認輸嗎?嗬!
於是,她故意對兆康做了一個鬼臉,懟道:“瞧你這驕傲自滿的小模樣兒,你這個小憨狗兒都記得的話,你二姐還記不得?二姐再送你一句話,領袖說了,‘學習的敵人是自己的滿足,要認真學習一點東西,必須從不自滿開始’,今天晚上的晚彙報,你就背這條語錄,知道了嗎?”
裝逼失敗反受其害的小兆康:(生)無可戀人間不值得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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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麼牛逼轟轟的糧所“老大哥”專美在前,與它相隔不遠的國營飯店,雖然也是人人向往的好地方,但明顯就是小巫見大巫,不太夠看了。
飯店的結構主要是木頭,隻有牆根用了很少量的小塊石頭,就是門楣上也隻簡簡單單地貼了紅底黑字的兩個大字——飯店,再一看飯店裡的布置,也就十多張四方桌,三四十張凳子,不論是店裡那簡陋的櫃台,還是破爛的桌椅板凳,都是遠遠不能與後世寬敞潔淨的飯店可比的。
不過,飯店簡陋歸簡陋,裡麵的服務員卻是傲氣得很,穿著令人羨慕嫉妒的同一製式的白衣白帽,對著進門的社員愛搭不理,優哉遊哉,一臉國營單位職工的優越感,蘇兆靈他們都坐下來好一會兒了,才有人慢慢騰騰地踱步過來問:“要吃什麼?”
蘇兆靈對於他們的態度也不介意,這年頭糧食沒有開放,世情就是如此,人家就是有優越的資本,蘇兆靈可是聽自家那個便宜大哥說了,就是營陽縣城也就三家國營飯店而已,各公社街道上的國營飯店,更是僅此一家獨門生意,招人稀罕得很。
蘇兆靈按事先和雙胞胎說好的,點了三碗涼粉,在等待的間隙,又打量了一番四周,這才發現,彆看飯店了坐了一大半人,一派熱氣騰騰的景象,但很多人都是借坐休息的,手裡的吃食都是自家帶的,就比如跟著他們仨前後腳進來的一個中年男人,人家就根本不搭理問話的服務員,而是直接從他那灰撲撲的挎包裡掏出了自家帶來的竹筒,吸溜吸溜的喝起了玉米糊……
蘇兆靈:……這也成?果然又漲見識了,嗬嗬!
涼粉算是本地的特色吃食,用豌豆渣做成的白生生的粉條放在一個大臉盆裡,用乾淨的濕毛巾搭著,有人買時,廚師再將現成的涼粉切成長條,放在碗裡碼好,依次撒上佐料,綠綠的蔥花、紅紅的乾辣椒粉,再淋上少許鮮紅的辣椒油,澆上兩滴麻油,齊活,雖然佐料沒有後世的豐富,但在這年頭,已經是難得的美味。
這大熱天的,吱溜吱溜的吃上一口,涼潤潤,麻滋滋,辣嗖嗖,按照本地話來說,麻飛兒麻飛兒,辣飛兒辣飛兒,硬是又涼又爽安逸得很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