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有些女子哪,真是沒規沒矩,傷風敗俗,臉皮比那公社糧所的圍牆倒拐還厚,還沒開親,就妖妖騷騷地跟男人不三不四不清不楚的,也不怕被抓起來,和那些沒臉沒皮白送上門教人摸的破鞋一起批、鬥……”
這話說得難聽又刺耳,堪比莫有摻水的頭遍糞肥,不用想,蘇兆靈立馬就猜到了是誰,眼睛往旁邊一瞅,果然,周桂枝也正斜著眼睛瞅她呢,四目相對,對方還給她華麗麗地翻了個波濤洶湧的大白眼。
蘇兆靈:啊咧咧!沒完沒了了是吧!既如此,那就來吧!嚼舌根打嘴炮說小話,姐可能還要掂量一下,但是,姐的小金冊子說了,它可不是吃素的,嗬!
蘇兆靈對著周桂枝神情一變,又成了那朵讓她恨得牙根癢癢的柔弱小白花模樣:“周嬸,你心裡頭氣不消,編排我不要緊,我最多也就是委屈一下,誰讓我大哥和莽子哥為了集體利益,損害了你的個人利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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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桂枝就是個妥妥的嘴巴比腦子反應快的人,等禿嚕完嘴皮子心裡痛快了,看到蘇兆靈變了臉色,才乍然反應過來,這小娘逼這段時間不知道是腦子裡哪根弦發了水,搏命地學些領袖語錄跟人鬥嘴,她一個隻上過幾天掃盲班的,哪裡贏得過?
她臉頰上的肌肉快速地抖了抖,剛要出口搶話頭,蘇兆靈哪裡會給她這個機會,如她所“恨”般,叭叭叭又是一連串讓周桂枝抓狂的領袖語錄,而且,還把自家便宜哥哥和傅敬疆都拔高到了十分“高大上”的高度。
“領袖說,‘要更大規模地開展熱烈的擁軍愛民、運動,全國學人民解放軍’!你還這樣無憑無據空口白牙的編排人家解放軍同誌,挑撥軍民關係、破壞軍民團結,這種行為非常的不對!”
“人家解放軍同誌是來了我家兩回,但第一回,是因為他從瘋馬下救了我大哥和阿康,被他們兩個硬拉了回來感謝的!而且,人家看到我大哥積極響應領袖‘一把草’、‘一根針’的農村醫藥衛生事業,還把部隊裡一個治療哮喘的方子,教給了我大哥!”
“昨天第二回過來,是我們家上次請人家幫忙,找了些肥餅拿來造肥的,都是為了革命事業,怎麼到了你嘴裡,就變成不三不四不清不楚,你這樣,那以後我們還要不要響應領袖號召擁軍了?”
周桂枝:娘的這個煩死人的小娘逼!
花嬸子:“哈哈哈哈哈!”
還是那句話,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看到周桂枝再次回頭灰頭土臉的吃了掛落,花嬸子正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一陣重重的咳嗽聲忽然傳來,打斷了她的笑聲,也打破了眼前的僵持局麵,眾人抬頭一看,來人卻是隊裡的貧農代表,王秀娥她爹王老漢。
王老漢雖然不屬於“隊委會”的成員之一,但在隊裡也是個權威人物,人家出身好啊,祖祖輩輩都是根正苗紅的貧農,是大隊、公社、縣裡開會都有名額參加的光榮代表,和後世的人大代表類似,在隊裡雖然權利沒有隊長大,但排麵絕對是no.1。
王老漢是個性格古板不苟言笑的老頭子,他一來,娘子軍們都安靜了下來,王老漢的目光先是在蘇兆靈的臉上掃了一下,蘇兆靈趕緊回了她一個故作羞澀的微笑。
王老漢在心裡點了點頭,這一張嘴皮子,倒是伶俐,故而,他難得地給了蘇兆靈一個笑臉。
“領袖語錄學得不錯,領悟得也深刻,擁軍當然要擁,不但要千百倍地鞏固和發展軍民團結,還要堅決揭露、嚴厲打擊挑撥軍民關係、破壞軍民團結的壞分子!”
說到這裡,把臉轉向周桂枝,臉上的皺紋抖動得更厲害了,那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和隊長楊福全一樣一樣的。
“一群碎嘴婆娘,整天瘋瘋癲癲地儘說些沒有名堂的些蹋屑(作踐)話,就這幾步路,螞蟻都爬攏了,還在半道上磨磨蹭蹭的亂扯逑,家裡的活路兒不做了!”
挨了訓,一群娘子軍很快做鳥獸散,而等到下午,蘇兆靈正有些懶洋洋地機械性摘著棉花呢,王秀娥朝她這邊移了過來,臉上有些不好意思。
“咳,小靈子,我看你這段時間語錄學得不錯,這樣,過幾天縣裡有個評判大會,我阿爸要發個言,他平時都是儘說些陳古十八年的大白話口水話,但現在廣播裡不是說了嘛,讓大家‘拿起筆杆子,組成一支浩浩蕩蕩的新型文化大軍’,所以……”
王秀娥雖然沒有明說,但蘇兆靈已經秒懂,不就是寫個高大上的發言稿嘛,小意思!
她剛想乾脆利落地點頭答應,猛然想到了一件事情,然後,立即伸展了一下腰身,再邁兩步,與王秀娥湊得更近了一些,跟著,向對方展開了一個真誠、清澈,又帶了微微羞澀的笑顏,為自家便宜大哥打起了小九九。
“秀娥姐,你是想讓我幫大莊伯寫個發言稿吧,這個當然沒有問題,說起來,大莊伯也是我們隊的門麵嘛!就是,我聽老楊叔說,大隊這段時間,打算選幾個人去公社衛生院學習,擴大赤腳醫生隊伍建設,提高貧下中農健康水平,你們也知道,我大哥這些年,一直都在勤奮自學醫藥衛生知識,你看,到時候,能不能讓大莊伯提一提我大哥的名字?”
王秀娥:……
作者有話要說: 一如既往求收求評^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