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來吧,互相傷害啊!(1 / 2)

傅敬疆當兵那年, 整個開山口大隊隻有一個招兵名額,接兵首長在他們一群排成一排,等待被挑選的適齡小夥子中, 是如此說的——

“我們要挑選思想好、品德好、身體合格、有文化的最優秀的青年,來充實我們的革命隊伍!”

傅敬疆能在眾多你擠我我擠你磕磕絆絆, 熱鬨得像一滾粥的競爭對手中脫穎而出, 各方麵的素質自不待言, 何況, 現如今的他還是本地人口中的“有前途的人”。

按照大家夥的說法:“當兵提了乾, 就算轉業回來, 端的也是國家飯,吃的商品糧, 祖宗三代都跟著亮堂, 媳婦兒都不用四處央人找, 人家聞著味兒就主動送上門咯!”

這年月, 隊裡的年輕後生們好些《婚姻法》規定的年紀一到, 二十歲就早早成了親,再晚一些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就算還沒成親,也早早就定下了姑娘, 要不然再晚兩年, 就成老光棍了, 人家正當的媒人說親,都會繞過你家門,畢竟——

“隊裡啥子都缺,就是不缺光棍兒!”

所以,從兩年前傅敬疆22歲開始, 傅存海往部隊裡給他寫信時,沒少打探他的口風,說好些個人家都想著跟他說親呢,對於這些,傅敬疆全部都一一回絕了,也沒鬨出什麼不好聽的動靜來,畢竟,傅存海向來是個拎得清做事也有章法的人。

也因此,傅敬疆是萬萬沒有想到,這次同樣是乾脆利落的拒絕,卻拖泥帶水地沾上了這麼一朵莫名的“桃花”。

傅敬疆可不知道他和姚素香其實還有過“一麵之緣”,更不曉得人家姑娘對他一見鐘情,在他看來,兩人就是毫無關係的陌生人,他甚至沒有留意到,姚素香對他豪不掩飾的脈脈含情的雙眸。

所以,對於姚素香這副好似被他“辜負”了的委屈模樣,他雖然有些“壇子泡蘿卜——摸不到薑(疆)”,但也品出對方話裡對蘇兆靈的怪味兒來了,這讓他心裡一時間不舒坦了起來。

小靈子,這是被他牽累了吧?

想到這裡,他往姚素香看去時,神色異常的嚴峻,目光銳利,麵冷,聲音更冷。

“我不知道你今天攔著我的目的是為了什麼,如果是為了剛才說的那些話,那麼我不介意告訴你,蘇兆靈是我對象,也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姑娘,更是我巴心巴肺喜歡的人!你今天這些話對我說說就算了,但我不希望你再拿這些話去汙她的耳朵!”

本省的妹子,由著性子“野份兒”起來,能讓人瞪目結舌,辣飛兒辣飛兒的,當然,男人橫下心腸板起個棺材臉來,也能讓人瑟縮一抖,麻飛兒麻飛兒的,就比如這會兒的傅敬疆,那模樣妥妥的就是“三九四九中心臘,河裡凍死連毛鴨”。

姚素香被他這番“變臉”凍的,不由哆嗦了一下,臉蛋兒憋得通紅,張了張嘴,卻發現舌頭像是不會打彎兒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不說話,傅敬疆卻又繼續開口了,聲音依然冷嗖嗖的,就像數九寒天灌溉渠裡結的一層薄冰。

“至於你說的開親,從頭至尾,我都沒有想過,也在第一時間,就表明了拒絕的態度,我自認做人做事堂堂正正,沒有欺騙虧欠過任何人!”

男人五官英挺,軍裝潔淨,紅帽徽紅領章,是她喜歡的模樣。

偏偏,話裡話外的,都是對其他女人的維護,這讓向來心高氣傲從未受過委屈的姚素香,被深深地刺激到了,她臉上一時間像被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委屈、不甘、難堪、酸楚……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眼睛都紅了!

要說“憐香惜玉”,傅敬疆骨子裡還真是沒有,也從未實踐過。

主要是,他認識蘇兆靈以來,這姑娘就沒有給過他表現“鐵漢柔情”的機會,所以,對於姚素香,他就更不可能有這種自覺性了!

故而,他甩下這句話後,就不再看姚素香一眼,利落地攀上陡山,噔噔噔地大跨步而去,留給對方一個冷漠疏離、硬得像石頭的背影。

姚素香眼圈兒更紅了,自打記事起,她何時受過這樣的冷遇!

這年月,大隊乾部、生產隊乾部的權利,都是大得驚人。

在黃嶺大隊,她阿爸雖然隻是個貧協主席,比不上大隊支書有地位,但當年也是跟在他大伯身後鬨過革命的老資格,加上她大伯在公社的地位,從來就沒有人敢在她家人麵前“拱卒子”,這也養成了姚素香心高氣傲的性格。

她今年19歲,在隊裡已經算是“大”姑娘了,傅敬疆是她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有“戀愛”感覺的人,沒想到這個男人卻硬是不接她的茬……

昨天晚上,姚素香翻來覆去地糾結了大半夜,心裡頭一直沒有歇氣,越想越不甘心,要是傅敬疆看上的是哪個大隊支書甚至公社乾部家的女子,她還莫得那麼難受,偏偏是蘇兆靈!

就像表姐閆秋萍說的,那一家子就沒有個出息的,不論是蘇兆靈,還是她那個曾和她同學的大哥蘇兆安,學習成績好倒是好,但有啥子用呢,這年頭讀高中、大學甚至是招工,啥啥事都靠推薦,成績再好也是枉然。

那兩兄妹,也就是靠著一張臉,能讓人多瞅兩眼,嘖嘖兩聲罷了!

但她也不差啊,按照她阿媽的話來說:“臉蛋兒紅撲撲,細皮子嫩肉白胖胖的,富態著呢!”

何況,在她看來,傅敬疆定然不是隊裡那些隻會盯著姑娘臉盤腰身瞅的二流子!

越往深裡想,姚素香就越是咽不下這口氣,就在雞叫二遍的時候,終是下了決心。

哪些個女兒家家的矜持嬌羞,算個啥,她要為自己的未來幸福,賭一把,爭一爭,就像表姐閆秋萍勸她的——

“你啊,就是讀書讀迂了,麵皮子太薄!要是我有你這好條件,非把他搶了不可!聽說,這段時間,那個傅敬疆往坡南隊跑得勤咧,那小騷貨硬是臉皮子厚得很,尾巴不定怎麼翹呢!”

“我要是你,明天就去堵那個傅敬疆,給他心口上插一刀子,讓他曉得你的心!哼,我就不信了,那樣樣不如你的小騷貨,還能在我們附近幾個壩兒翻了天不成?”

人一旦鑽進了死牛角尖,就會像一根飄進激流旋渦裡的稻草,難以控製自己,姚素香腦殼裡一股熱血噴湧上來,爭強好勝的基因占了上風,一大早爬起來,就去敲了閆家的門……

閆秋萍她媽是她大姨,當年,兩人同一天從當時還叫村的山弄——道娥村,嫁到了條件相對好的黃嶺村,一個嫁到了東邊的姚家,一個嫁到了西邊的閆家,距離近得很,走走就到了。

姚素香和閆秋萍天剛蒙蒙亮,就等在了離她們大隊不遠、又是傅敬疆往公社必經的一處山道邊,還故意砍了棵柴,給他設置了“路障”。

姚素香信心滿滿地就想讓傅敬疆“曉得她的心”,哪裡想到,事情的走向完全不隨她的內心所想。

這個男人,模樣兒看起來硬戳戳的,像顆大青石,而那心腸,卻是比大青石還要梆梆硬。

那大青石鑽子上去還冒幾顆火星子,而這個男人,她都向他俯低做小委屈求全到了這個地步,他眼睛裡頭,硬是連她的一丁點影子都莫有,一張臉黑麻麻的,口氣冷冰冰的,車轉了身子,說走就走!

姚素香無助地望著傅敬疆走得飛快的背影,心裡就像被塞進了一團亂糟糟的穀草,那芒刺兒紮得她心尖尖一陣陣抽痛。

她再也忍不住,咬了咬下嘴唇,對著傅敬疆的背影,狠狠地跺了跺腳,脫口而出地放狠話:“傅敬疆,你,你這個挨千刀,不知好歹的,你——”

姚素香的聲音尖銳而刺耳,她滿心以為,她都這個樣子了,傅敬疆起碼會停個腳步,奈何,現實又讓她再次失望了——

傅敬疆的腳步頓都沒頓,依然走得健步如飛,倒是不遠處的小樹林子裡,青枝綠葉間,悄摸摸地探出一張臉來,對著眼前這一幕,幸災樂禍地發出了一聲嗤笑,不是拾掇姚素香過來給傅敬疆“心口上插一刀子”的閆秋萍,卻又是誰……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

被傅敬疆弄得又氣又恨的姚素香,哪裡又能想到,她原以為一心為她“好”的閆秋萍,鼓動她過來鬨這一出,卻是故意的,心裡頭其實懷著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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