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為了自留棉拚了(1 / 2)

眼睛抽搐似的緊盯著土堆邊的雞公雞婆滿腦子“開車”場麵的猴皮筋兒, 因為心虛,被傅敬橋和傅敬泰的出現嚇得腿肚子轉筋筋,魂兒都掉了二斤半。

確認過眼神, 也是個慫人了!

而同一時間, 蘇兆靈幾人則正頂著烈日,在蟲災最嚴重的三畝棉田裡噴灑農藥。

本地有首順口溜是這般唱的:“天上白雲雲起雲,地上棉花花如海,社員個個呱呱笑, 黨的光輝照山窩!”

歌兒唱得倒是挺美, 奈何——

蘇兆靈看著不遠處那幾畝燦然盛開果然如“花海”一般的棉田,再看看跟前如石榴般張小嘴的棉桃裡以及棉葉下, 那若隱若現的鏽紅色的棉紅蜘蛛, 不由長長地歎了口氣。

雖然對蟲類的天然害怕, 讓她麵對這些時頭皮有些麻絲絲的,但她還是硬撐著, 一絲不苟地撒著殺蟲粉,以後這樣的情況還多著呢,總要慢慢習慣,何況,這也是關係到她切身利益的大事呢!

七月份第一次摘棉花時, 蘇兆靈就了解到了棉花在這年月的重要性。

彆看社員們每人每年隻能發三尺三的“補疤布”, 但就是這麼點布料, 大多數人家也並不自用,而是穿的自家織的土布衣服,再將布票拿到黑市上賣掉,要是哪家的孩子想拿布票裁新衣服,還會被當做不懂事訓斥一通。

“那隊上的乾部和新結婚的才和城裡人一樣, 穿那紅紅綠綠的機織布咧,你又不是城裡的商品糧,穿個狗屁穿?”

於是一通“家庭戰爭”再次興起。

而土布衣服的主要原料,就是來自生產隊棉田的的“自留棉”,像新安公社,種有棉花的生產隊基本上都是規定不論大小,一人一公斤自留棉。

當然,這一公斤自留棉必須是在棉花有保障的情況下,一旦棉田效益差,這些就都是個圈圈兒,織布紡衣絮棉被棉衣棉鞋等等就都彆想了。

蘇兆靈在心裡唏噓不已,雖然上輩子她是個孤兒,但那也是能吃飽穿暖有學可上的,哪裡會想到有一天,會為了一公斤的自留棉而這麼拚!

不遠處,和楊福全在同一畝地裡噴灑桃葉液的楊家茂,一邊嚴格按照蘇兆靈說的“發現一株治一片,葉片正反麵都要打透,衝破絲網”的說法,認真撒藥,一邊忍不住悄聲問楊福全:

“阿爸,你覺得這個土農藥,真能有用嗎?”

楊福全垂眸看著眼皮子底下的這一株株棉花,心裡在滴血。

好些棉株的葉子已經開始變紅,再發展下去,擴展至全葉,很快葉片就會焦枯,蕾鈴脫落,在一片連著著一片的“傳染”開去,這幾畝棉花就完蛋了!

他的聲音沉沉的,鼻孔裡如同拉動風箱呼嚕呼嚕的,因為跟前的人是自家兒子,說的話聽起來甚至帶了幾分“大逆不道”。

“都說要以階級鬥爭為綱,好,那我們就鬥!地、富、反、壞、右是鬥倒了,也鬥安逸了,可社員們的肚子還是鬥不飽,身子還是鬥不暖,一年到頭少油寡水,一卷鋪蓋蓋三代人!都說吃黃花蛇不嫌長短,不管有用沒用,總要試一試,老天爺從來向著勤勞人!”

說起來,楊福全這番決定,也是擔了很大乾係的,彆看他在隊裡嗷嘮一嗓子地板都能震三震,權利火燒火燎的,在一定程度上是個“一言堂”,但他也曉得,一個弄不好,大隊照樣能把他鍁下去,重新換一個隊長上來。

而他本人出於“誤會”的原因,雖然對蘇兆靈手裡的東西莫名相信,但隊裡也有那思想保守的,對這個所謂的“土農藥”將信將疑,所以,昨天晚上,社員大會散場後,曬場上的煙霧再次像上回討論冷水田的改良一樣,久久不息。

隊裡的幾個乾部和他特意點名留下來的幾個老把式,腦殼都團團地罩在煙霧裡,臉色像塗了一層豬油,最後,還是楊福全叭嗒叭嗒地猛抽了好幾口煙後,將手裡的煙屁股撚了幾撚,再次拍了板。

“我曉得大家夥的顧慮,和冷水田一樣,就怕這土農藥一個搞不好,不但讓這幾畝棉花‘穿了孝’,還可能害其他棉田跟著翻跟頭!但還是那句話,其他隊都在爭上遊,想成為另一個‘創四好爭五好’的大寨,我們隊要是逑都不動,就隻能永遠摳鼻屎宴早飯,一代不如一代!”

楊福全說完,出人意料的,這次第一個站出來給他打call的不是萬年小跟班周愛國同誌,而是蘇莽子阿爺,或者,更確切地說,周愛國被他搶了先

蘇家阿爺耷拉著腦殼,臉上的五官黑漆漆的,像個無底洞,聲音有幾分義憤填膺的味道,尤其是最後幾句話,牙一咬咬的,像是要把誰鍘了的架勢。

“我同意隊長的話,我雖然是個土疙瘩,鬥大的字認不得一皮籮,也蹦不出啥‘科學’來,但小靈子最近搗鼓出來的這些東西,我瞅著還真有幾分‘科學’道理,就像隊長說的,我們隊已經和尚剃頭儘了發(法),再死憋著不挪屁股蛋,隻會被人當成夜壺,想哪天提就哪天提,想提哪兒就提哪兒,被人欺負死不說,娃崽們連媳婦兒都不好說!”

蘇莽子阿爺原是個老古板,最是因循守舊的那一類,之所以忽然轉了風向,一是像他說的,蘇兆靈最近搗鼓出的這些東西確實有效,二是蘇莽子的婚事把他給刺激到了!

都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蘇莽子比蘇兆安還大了一歲,今年有20了,最近家裡就打算給他張羅個媳婦兒,媒婆給說了外大隊的一家,他們都覺得還成,正打算讓兩個年輕人相看一番呢,事情卻忽然黃了。

後來,那個扯四方唇舌的媒婆舔著臉回話了,說人家女方家有親戚是當乾部的,聽說他們隊在大隊評比中,坐的是“老牛車”,拿的是“黑豬旗”,就不願意了,嫌棄他們隊是瘸驢拉破磨手長袖子短的窮窩窩,說他們家姑娘嫁牛嫁馬都成,就是不能嫁給“黑豬旗”!

這話一出,蘇家上上下下噦天唚地的差點沒給氣岔了……

連蘇家阿爺這個老古板都點了腦殼,這事自然就這麼定了下來,但為了把穩起見,還是要先做實驗。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