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玉秀·要跳河(1 / 2)

對於族弟傅敬仁的這一番“好意”, 傅敬泰剛開始是有幾分糾結的,不是不想,而是這個死砍腦殼的小混賬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擺明了要訛他。

“呐, 敬泰哥, 雖然大家都是割頭不換頸子的好兄弟,但是吧, 要想馬兒跑得快, 總要給吃點好草不是?族裡那麼多兄弟,除了阿橋, 敬疆哥對你最好了, 啥子好東西你都是頭一份, 連軍褲頭都多分你兩條, 我也不眼氣你其他的, 就想要你那條軍皮帶,也紮在腰上威風威風, 嘿嘿……”

傅敬泰聞言,眼都立睖了, 那條軍皮帶, 可是他的心頭好!

傅敬泰的心情,如十級台風般排山倒海, 他在心裡咬牙切齒、翻來覆去地罵了傅敬仁好幾遍“屎殼郎割蜜, 不是塊好餅”後,也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地認了栽。

皮帶是死的, 媳婦兒是活的,這皮帶沒了,下回還可以舔著臉, 跟敬疆哥再討一條,這媳婦兒要是被人家先搶走了,那後悔藥都莫有地方買!

至於找其他人幫忙?傅敬泰氣哼哼地表示,都是一窩子涎巴蟲,不提也罷!

不過,一些敲打的話還是要說的,他一雙牛眼緊緊地盯著傅敬仁,眼神陰測測的。

“老子先把難聽的話撂這裡了,你要是不能說到做到,不但這皮帶拿不走,還要小心你的腚瓜!”

心願達成的傅敬仁翻翻眼皮,表示十分理解堂哥這種小鼻子小眼的心情,至於害怕啥的,是沒有的。

他嘿嘿一笑,一雙滴溜溜的眼睛,移到傅敬泰那隻不能動彈的腳上,幸災樂禍地看了小半晌,看得傅敬泰又要翻臉了,這才收回目光,臉上依然笑眯眯的,像朵招蜜的喇叭花。

“這個就莫用你操心了,這皮帶,我是拿定咯!不過,還要借借你閹雞的那套家夥什用用。”

傅敬泰有些警惕地抬眼看他:“你又不會閹雞,要它做啥子?”

傅敬仁依然笑嗬嗬的,嘴巴裡卻是毫不客氣地又給了傅敬泰一個迎頭暴擊,一點尊老愛幼的自覺都沒有。

“這叫深入敵後化妝偵查,曉得啵?虧得每次敬疆哥回來,你都像坨熱牛糞一樣,緊巴巴地粘著他,我們是火燒不開水潑不進的,就這樣,你這木腦殼還硬是半點都沒有學到敬疆哥的能文能武,卻偏偏還要狗坐轎子地跟在人家屁股後頭,也想學那啥子跟姑娘自談自搞,看看,這才開頭咧,就搞不定了吧?”

嘴角抽抽的傅敬泰:“……滾蛋!”

何玉秀要相親的這家,姓陸,是玉洪大隊六圩生產隊的,家裡四兄弟外加一個大女兒,而何玉秀要相的,就是這家的老三,陸洪田,以上,是蘇兆安轉告給傅敬泰的。

背著家夥什的傅敬仁,一邊唱著自己編的《閹雞歌》,一邊走進了六圩隊。

“閹雞囉嘿,閹雞囉,閹雞刀一把,我走天下,呀嗨嗨……呼嗨嗨……”

他小曲兒哼得有趣,很快後頭就跟了一溜兒的小尾巴,梗著脖子呼啦啦地跟著他大聲唱,熱鬨得不行,這番好耍子的光景,還真引來了好幾家問詢的,奈何,他吸溜了下鼻子,一副“裝相”的憨話一出,就讓所有人成功閃退了。

“嘿嘿,我這剛出師不久,手藝還不精,就想著先在各隊裡多走走練練手,人家閹雞,都是一毛五一隻,我嘛也不要錢,就把那閹下來的雞蛋子給我,拿回家油炒了煞煞饞就成。”

這年頭,誰家的雞不是金疙瘩,是能輕易拿來讓你“練手”的嗎?

人家本來看他是個臉嫩麵生的,心裡頭就打著鑼鼓呢,他這一禿嚕,好嘛,所有人都縮了回去,豈不知,這正中傅敬仁的下懷……

於是,他裝模作樣地在六圩隊轉過一圈,如他所料地“顆粒無收”後,很快又回到了村頭的老樹下,掏出裝水的竹筒來,一邊咕嚕嚕地往嘴裡灌,一邊十分自來熟地加入了樹下擺龍門陣的大軍陣營……

要說傅家族裡這一輩的男娃子們,最出息的自然是傅敬疆,但最伶牙俐齒跟任何人都能混得開的,當屬傅敬仁。

按照傅存海的話來說:“從小就是個雞賊的,能把甜的說成鹹的,把鳥蛋說成雞蛋,還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所以,幾句話呱啦下來,他很輕鬆地就探到了六圩隊裡好些子雞零狗碎的小道消息,其中,還真有陸家的,屬於能讓人在後頭編小話做文章、讓女方父母聽了浮想聯翩的那種。

至於是啥子事情呢?這要從一籃子花生說起。

說起花生,這又是個農村頂頂稀罕的作物,不但能煉油,交公糧時,一斤花生還能抵二斤玉米或是三斤高粱,要是伺弄得好,還是很合算的。

坡南隊不種,是因為防不住賊,每次收不了多少花生,乾脆就不種了,六圩隊人多地多的,花生卻是種了不老少。

當然,刨花生也是個精細活,要經過三茬。

這頭一茬,社員們“大呼隆”一起上,用四齒鎬刨一遍,收一輪;第二茬再用小鎬或鏟子把每個花生坑再刨一遍,再收一輪;等到第三輪,按每戶人口分壟,重複第二茬的操作方法,刨出的花生都歸各家。

如此三番,地裡的花生也就被翻了個底朝天,刨得差不多了,隊裡也就不管了,剩下的誰要是不怕費功夫,隨便刨,這個時候,地裡就成了半拉大的孩子們的天下,呼朋引伴地挎著籃子,拿著小鎬、鏟子,組團去刨花生。

陸家就是因為陸家老大女兒刨的一小籃花生,起了衝突,最終引發了一場家庭“大戰”。

就像何玉秀跟蘇兆靈所說的,陸家的確是勞力多,畢竟有一二三四,四兄弟呢,奈何這一母同胞都會有矛盾,何況,陸家四兄弟外加一個已經出嫁的大姑姐,是兩個不同的母親,陸老二到陸老四是現如今的當家老太生的,陸老大和陸大姑姐,是前頭已經過世的那個生的。

且說,陸老大家的女兒今年剛上學,想買個新書包,她媽就跟她說了:“錢都在你奶手裡攢著,你多挖點花生,等攢夠了一籃子,阿媽到街上賣了花生,就給你買。”

小姑娘因著這個動力,每天那真是卯足了勁兒在花生地裡埋頭苦刨,好容易攢夠了一小籃子,哪曾想,被陸老二的媳婦兒回娘家時順手拎了回去,再回來時,手裡多了一塊布再生布,說要給自家兒子做新衣服。

陸老大從小不受老太太待見,當年娶的媳婦兒也是從山裡一袋高粱米換進來的,平時被老太太壓製得話都不敢大聲說,隻這次事關女兒,忍不住就多問了一句,當場就被老太太叉著腰,一頓撒潑謾罵。

“個沒出息的野婆娘!生個閨女也和你一樣,都是眼皮子淺的賠錢貨!都說‘白楊樹,兩杈權,你家女子會紮花,我家閨女紡棉花’,你莫說紮花了,連紡棉花都不會,這彩禮花了我家一袋子的高粱米,陪嫁進來的就個破箱子,連‘兩捆棉花,四個布’都沒有!”

“要不是我們家把你娶進來,你莫說吃上麩皮、豆餅渣的菜糊糊,連生薑芋、甜菜都填不飽肚皮!就這,你還敢跟老娘頂牛兒,這是日子過得好了膽兒也肥了……”

陸老大從小挨餓受凍的,雖然手腳也整齊,無奈個子就是長不高,身上也瘦筋筋的莫有幾兩肉,相貌不提氣,性子也蔫巴巴的,心裡頭雖然向著媳婦兒,卻是不敢給她出頭,小姑娘更是被嚇壞了,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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