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在這雙眼睛中看見光的存在。
埃蘭斯諾眯眼,笑了笑:“你恨聯邦剿滅了肅屠,殺了你父親是嗎,是不是為你父親的暴斃感到不可思議?”
他語氣溫柔:“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肅屠的少主守冰,是個內向靦腆的人,而就是因為太過內向,被肅屠老首領嫌棄沒用。
守冰努力想為父親做點事,就經常出基地,將附近受傷的民眾帶回基地救治。
第二軍團負責剿滅肅屠,就派了臥底在這些傷民裡,有一部分傷好後離開,有一部分則留了下來,混進了負責全軍主將飲食的後廚。
下毒,是個爛俗又好用的手段。毒素輕微不易察覺,但日積月累,深入骨髓。
在第二軍團正式出兵那天,臥底在飲食裡放入了引誘毒素全麵爆發的誘導劑。
……
“這不可能!”
守冰瀕臨窒息,瞳孔已經開始渙散,聲音越來越低。
他不相信這個人的鬼話!
“怎麼……咳咳……怎麼會是因為我……”怎麼可能是因為他害了自己的父親,害了肅屠?!
埃蘭斯諾:“怎麼不可能?”
“聯邦決定要對付你們肅屠的時候,你們的喜好、習慣……所有的資料都已經擺在了行政處的辦公桌上。”
他近乎惡劣的,在少年耳邊輕聲低語著。
“肅屠是一個鐵桶不錯,但終歸還是有漏洞的——
你,肅屠的少主,親手製造出來的漏洞。”
“你都快死了,我騙你做什麼,好心讓你死得明白,還不信。”
埃蘭斯諾沒有騙他的理由。
就像勝利者不屑於對流浪犬說謊。
所以……
少年渾身發抖,手腳冰涼,所有沉默的尖刺似乎是石沙鑄就,在這突然的衝擊之下,潰不成軍。
大腦瀕死缺氧。
他徹底懵了。
埃蘭斯諾語氣含笑,低聲道:“你親手殺了你父親哦。”
“還害了肅屠所有人。”
“他們會很怨你吧,該戰死沙場的英雄,能夠叫聯邦忌憚的梟雄,死得毫無尊嚴,毫無價值。”
“你該恨的不是聯邦。”
埃蘭斯諾欣賞著少年心碎的神情,吐出最後一句話——
“是你自己。”
這一句後,他看著少年眼底方才聚著的光,驀的散了。被他掐著脖子舉在半空,臟黑的鬥篷隨風一晃,像個灰敗的破舊玩偶。
沒意思。
埃蘭斯諾想,要是他也被人這樣戳肺管子,除非他親眼看見,否則一定不會信,還會把戳他肺管子的人千刀萬剮。
不禁玩的玻璃心小鬼。
埃蘭斯諾正欲殺人的前一秒。
砰砰砰!砰!砰!
密集的子彈忽的從右側的屋頂上射來!
刺殺?
埃蘭斯諾下意識撐開精神力屏障,手中卻忽的一空。
守冰被人搶了!
他眼神一冷,遽然抬眸,眼底映進了一雙冷淡的金瞳,和一張戴著麵巾的臉。
埃蘭斯諾愣怔。
他和這個突然出現的人之間的距離不到一拳。
幾乎貼身擦過。
極近的距離,轉瞬拉開。
來人趁著剛才他展開精神力的瞬間,把守冰從他眼皮子底下搶了過去。
他身形清雋矯健,並不戀戰,幾個翻躍就奔著城外趕去,同時回頭對另一個和康犬糾纏的襲擊者道:“走!”
後者聞言當即後退,一通掃射,給他們殿後。
康犬轉身躲在掩體後,眉間深鎖,他抬頭看向埃蘭斯諾的方向:“上……”
他瞳孔驟縮,飛撲過去,一把扳住埃蘭斯諾的肩膀。
“上將小心!”
——還是遲了點。
一顆子彈穿透了埃蘭斯諾的左肩。
血瞬間洇透了筆挺的軍裝。
埃蘭斯諾被拉的一個踉蹌。
遠處,巡邏的軍隊聽見子彈的響聲,調轉方向往這邊趕來。
康犬飛速確認埃蘭斯諾的傷口狀況,心中微沉,緊接著他馬上聯係了矽藍城的守城將領,通知軍醫做好準備。
剛才的那兩個人目標明顯就是衝著肅屠少主來的。
他應該立即帶著人去追。
但現在上將受傷了,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壓下。
上將是第一軍團定魂針,隻要他在位一天,現在整個西北的局勢就穩一天,所以,一定不能出事。
守城軍距離他們越來越近,周圍嘈雜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
埃蘭斯諾沒有任何反應。
自指尖滴落的血滴砸在汙水裡,緩緩漾開,他眼睫一顫。
“上將?上將?!”
康犬低喊了兩聲。
他沒料到那顆子彈埃蘭斯諾會躲不過去。
如夢初醒般,埃蘭斯諾蹙了下眉,他在出神,甚至沒有心思去計較剛才那兩個來曆不明的人。
良久。
他摘了手套,伸出右手,在左肩傷口處輕輕一抹,輕易就沾了血跡,指腹摩挲間仍舊是血液黏膩的觸感。
疼。
但是……
他指尖下滑半寸,從傷口處移到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