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慎微不想吃。
和風恪待久了,他稍微懂一點淺顯的醫術,從那次動用內力之後,他就發現自己有些厭食。
之前逼迫自己吃,是因為厲寧封的腿傷,他要放血。如今治療結束,他不用放血了,也不必逼自己吃不喜歡的東西。
“這是千酥餅?”
連慎微撚起來一塊,聞了聞,“劉記家的,還是第一籠?”他笑了下,“你們還有功夫爬起來那麼早去排隊啊?”
天南:“是葉大人聽說您病了,排隊去買的,今天一大早親自送來,送來的時候熱乎得很,隻是您醒的晚了,不然聞起來更香。”
“明沁?”
連慎微愣了下,隨即笑了:“這丫頭。都入秋了,也不嫌冷。”
他胃口莫名好了不少,連帶著熬的參粥都喝完了。
天南在心裡默默點了點,不由得高興,這食量才算勉強正常嘛。
等他吃完,明燭從外麵進來,遞上來一封信,“主子,這是從信莊寄來的。是明信。”
明信的意思就是正大光明寫了寄信的目的地,沒有加密暗語的信件。
連慎微許久沒收到過這種信了,他不由得好奇,“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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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義侯府。
風恪給厲寧封施完最後一次針,“治療徹底結束,剩下的就是你自己要努力恢複了,按照我給你的法子,每日訓練,一月時間就可完全複原。”
“隻是你跌落的境界,還需要在完全康複之後再行修煉提升,切不可操之過急。”
風恪給厲寧封治療的過程中向來是懶得廢話的,臨了了,這才多囑咐幾句。
說實話,這段時間的相處,他發現這小侯爺人還是很不錯的,就算是不能下床,也經常捧著兵書和劍法書看,在腦中推演。
一封一封寄給他師父連慎微的信沒少寫,可惜連慎微太忙,原本在南巡看不到,後來回京又顧著京城的事,加起來也沒回幾封信。
性格不羈,其實對認可的人挺包容的。他這麼譏諷刁難挖苦,這小子連一句不滿都沒有。治療中的痛苦一字不言,一聲不吭。
除了剛知道自己站不起來的時候,心灰意冷的模樣惹他厭煩外,總體還可以。
但這不妨礙風恪討厭他。
風恪對內對外親疏分明,風家人都護短。厲寧封用了連慎微的血,隻這一個原因,就足夠獲得所有風家人的反感。
厲寧封掙紮著下地,胳膊壓在拐棍上,撐著行了禮:“多謝浮猋先生。”
他猶豫片刻,還是道:“不知浮猋先生有沒有一些可以快速複原的法子,吃苦受疼無所謂,我想快點好起來。”
風恪:“我治了你的腿沒治腦子是吧?”
厲寧封:“……不是這個意思,北夷慣常秋季來犯,我好的快一點,也好去邊疆,您也知道,陛下剛剛登基,遲則生變。”
“要真的有辦法我也不敢給你用,要不然你以為你師父為什麼非要用血……”
風恪猛地頓住。
……差點說漏嘴。
厲寧封聽見了:“師父非要用血?什麼意思?”他很敏銳,“我治療用的血,您說是藥人的血,難道和師父有關係?”
風恪眼神一飄:“對,和你師父有關係,你師父……好不容易得來的。”
厲寧封:“聽您的意思,我的腿傷,不止用藥人血一個辦法嗎?”
“嗯,不止,不過那種法子好事時間更長,而且如果采用的話,你往後的武功境界就再沒有進步的可能。說白了,能保住一條命,其餘的靠運氣。”
“藥人血,對師父有影響嗎?師父得到那些東西很難吧?”厲寧封很難把這種血腥的事情和師父聯係在一起。
在他和師父信件交流的這些年,他印象裡的師父,是個清風明月般瀟灑的俠客。
風恪:“這你要去問他,不要問我。”
厲寧封沉默良久,忽的撐著拐棍跪下,對著風恪磕了一個頭。
“身為徒弟後輩,沒有對師父孝敬,反而讓師父處處為我操心,是為不孝不敬,寧封有愧。”
“這個頭是磕給師父的,您是師父的朋友,請把我的愧疚轉告。”
風恪想躲開的動作僵住,受了他這一禮,眼神複雜:“起來吧,我知道了。”
他歎了口氣,背起自己的藥箱,和來時一樣無聲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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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有人勒馬臨焚城之前。
一人一劍一個包袱,仇澈抬起鬥笠,從京郊望向巍峨的京城。
摯友這些年,生活在這種地方嗎。
他手裡還提著一個不大的籠子,外麵蓋了層黑布,裡麵沉沉寂寂的,不知道裝了什麼東西。
京郊外楓葉如火,層林儘染,馬蹄輕輕踏過,仇澈放慢了速度。
他來赴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