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倧野是在簡青橙沒去學校以後的第二天意識到不對勁的。
雖然祁倧野本人經常翹課請假。
可他非常清楚,簡青橙和自己不一樣。
她是那種頂著39度發燒都要準時來上課的人,哪怕頭暈的幾乎什麼都聽不見。
然而,這樣熱愛學習的簡青橙。
足足兩天沒來上學。
第二天下午,祁倧野一覺醒來,發覺自己身邊的座位仍然是空的。他唇角繃了繃,放學後沒去天台寫歌,二話不說就去找了簡青橙。
上回天黑送過簡青橙回家。
祁倧野記得去簡青橙小姨家裡的路。
那條小路儘頭,最破舊的一間鐵皮屋就是簡青橙的小姨家。祁倧野原本還在思索該用什麼樣的借口敲門,可沒想到一走進才發現,簡青橙正在家門口洗衣服,壓根兒不需要敲門。
簡青橙也發現了他,抬頭驚訝看他,問:
“怎麼啦祁倧野,你怎麼忽然來找我?”
祁倧野看著她手上那明顯不屬於自己的小孩兒衣物,又看到她被洗衣服的冷水凍得像蘿卜一樣紅的手指頭,不由自主攥緊了拳。
“彆忙了,跟我出去。”
祁倧野冷著臉說。
簡青橙還有些猶豫,她衣服還沒洗完呢。
但祁倧野很強硬,直接來拽她胳膊:“跟我走。”
“唉唉,你等等……好歹先讓我把衣服放回去啊,你這人!”簡青橙毫無反抗能力地被拽走了。因為她和祁倧野的力量完全不在一個量級,祁倧野的力氣簡直和一頭牛一樣。
簡青橙總算知道他為什麼那麼會打架。
祁倧野把她拽到距離家裡足足有五六百米的地方,才肯鬆手。
簡青橙被他拽住的手腕已經紅了一圈兒。
可是兩人停下腳步站在原地以後,簡青橙都還完全沒顧得上質問責怪他,祁倧野的質問卻先一步來了:
“為什麼不去上學?”
“為什麼洗你弟弟妹妹的衣服?”
簡青橙:“……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話了?”
“回答我。”
祁倧野臉色不佳,眼神像是即將噴薄的火山,積蓄著怒氣。
簡青橙不敢正對他憤怒的眼神,隻好下意識低頭看鞋麵:“沒什麼,你彆擔心。就是家裡出了點事情,我……”
她本來想說。
我不上學了。
可分明是昨天夜裡就已經做出的決定,如今當著祁倧野的麵,卻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簡青橙忽然有一種很想哭的衝動。
怎知,祁倧野何等聰明,已經猜到了:
“你不想上學了,對嗎?”
簡青橙沒說話,算是默認。
祁倧野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開始罵簡青橙:“我真的是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傻瓜。這麼笨,把自己的錢拱手讓人,然後跑來給人當保姆。”
“彆罵了彆罵了,我也不想的。”
眼淚一下子就被罵出來了,簡青橙嗚咽幾聲,終於哭著抬起頭來,淚水染濕了她的臉頰:“我也沒辦法啊,我小姨說她失業了,要照顧兩個孩子再兼顧工作,實在忙不過來。”
“那是她的事情。”
祁倧野冷硬地說。
“可是我怎麼能不管?”簡青橙想起那天晚上的訴苦,想起小姨說紙巾多錢多錢,又說牛奶多錢多錢。
她沒由來的就是一陣子恐慌。
不是恐慌牛奶,更不是恐慌紙巾。
而是仿佛看見了自己在學校,忽然有一天那個信天主教的校長老太太跑來跟她要學費的場景。
餓肚子倒是不打緊。
沒有學費怎麼辦呢?
簡青橙邊哭邊哽咽:“與其有一天被勸退,不如早點退學打工算了,我小姨說她能幫我找到在家裡就能做的工作,我也17歲了,可以……”
“可以個屁!”
祁倧野沒忍住又爆了粗口。
他火大的厲害,認識快一年了,簡青橙第一次見到這麼凶的祁倧野,不由得吸了吸鼻子,向後退了半步,身體有些瑟縮。
“祁倧野,那你說,我怎麼辦?”
簡青橙小聲問他。
祁倧野麵無表情,淺灰色的眸子仿佛沒有半點情感一般,說:“不怎麼辦,繼續上你的學。我們學校的學費又不貴。”
簡青橙:“可是,飯也吃不上怎麼辦?”
她想起在國內時初三那年的遭遇。
好餓好餓,因為太餓了所以長不高,因為太餓了,所以去學校上課也沒精神,完全聽不進去。
她想了想,問祁倧野:“你還知道有什麼像披薩店一樣可以打夜工的地方嗎?我也可以去,我不要錢,就要漢堡披薩就行。”
可這個想法卻遭到祁倧野毫不猶豫否決:“你乾不了。”
簡青橙很倔強:“我可以的,我什麼都可以,你彆小瞧我!”
“沒小瞧你,隻是沒必要。”
祁倧野麵無表情地說。
“嗯?”
然後祁倧野就從口袋裡掏了掏,掏出一疊現金來放進簡青橙的手裡。有零有整,看上去一共大約有二三十美金。
那瞬間簡青橙呼吸都快滯住了。
她有些不可思議,又有些不敢置信。
第一時間,當然是喜悅的滋味湧上心頭;但很快,她想也不想地拒絕:“不行啊祁倧野,這是你打工的辛苦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