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尺玉巷依舊以它特有的暗度矗立在這個時空裡,就像有生命似的,一旦這個世界的秘密被破解,它就會遊走到真正屬於自己的什麼地方。
“這條巷子太黑了,你不覺得嗎?”青岫也不知在和萬重說話,還是在喃喃自語。
萬重翻了個身,含混不清地說了幾句半夢半醒的囈語:“是,太黑了,肯定有秘密。”
“權鳳春,是不是還在那條巷子裡?”青岫說完這句,感覺自己像個睡了很久的人,猛醒了,不知身在何處。
權鳳春曾經在過那條巷子裡嗎?起碼從居委會那裡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假如,權鳳春以不為人知的方式來過這條巷子,並以不為人知的方式“留在”了這條巷子,那就可以得出結論——權鳳春現在還在四尺玉巷裡。
“我明天打算去四尺玉巷看看。”青岫自語了一句,便離開了冰涼入骨的窗邊和窗外那一方濃到化不開的黑暗。
第二天是個陰天,萬重一大早就趕去了公園。
青岫出了酒店門,先看了看四尺玉巷口,因為時間太早,早餐攤才剛剛擺出來,自然是看不到鹹酸甜的攤位。
青岫在巷子口略停了停,就在那棵大椿樹下,此時的感覺,像極了小莫所描述的那個場景,隻是從樹後向街上張望,不多的行人裡看不到那個高個子男人。
如果是當年那個七夕夜裡,高個子男人應該也是這樣在樹下站著吧,他向巷子裡張望著,對這條巷子想進不進的樣子,是在猶豫什麼,還是在等待什麼。
青岫走進了巷子,這次離自己第一次進來是相反的方向,從“勺子把兒”的位置進來,拐一個急彎兒,經過了那個造型簡陋的公廁,便陸續看到了那些塵封已久的舊戶。
這些木門的一側還釘著斑駁的門牌,很快青岫就看到了小莫曾經提到的四尺玉巷36號,那是小莫的家,離“勺子把兒”最近;再往前走,在巷子的右手邊一側,一扇棗紅色的舊木門映入眼簾,四尺玉巷25號,這是冉家;再向前,走過了三戶,就看到了那麵熟悉的磚牆,上麵有很多塗鴉,尤其“雞毛信”三個字,因為內心熟悉就顯得格外醒目——這正是四尺玉巷17號,閔黎生的家。
青岫來到這個世界,眼前就閃過了自己初進這個世界時,追著那群孩子跑,用餘光瞥見了巷子磚牆上的粉筆塗鴉,定格到的三個字正是“雞毛信”。
這個曾經的模糊的關注點令青岫沒有過度重視,它不像萬重在垃圾池上方看到的1987年1月6日的居委會通知那麼明確,它就像是個擺在那裡無足輕重的道具。
但現在,這個道具就在四尺玉巷17號,閔黎生家門旁的磚牆上。
青岫也不清楚在這個世界上法律對人的行為限製到了什麼程度,假如自己就這麼擅闖進去,會帶來怎樣的後果,會不會因此影響了後麵找權鳳春的進度。
青岫暫時未做舉動,沿著巷子向前走去。
璞玉中學和珠寶店都在巷子的前麵,現在是早晨六點半,青岫決定先去珠寶店看看。
這個時間珠寶店肯定是不會開門的,但通常會在門上貼有聯絡方式,如果有急事可以打電話聯係。
但今天格外幸運,珠寶店的卷閘門已經半卷起來,茶色玻璃門裡透出珠寶店特有的暖色調燈光,往往這種燈光不分白天黑夜,總是那麼低調奢華地亮著。
青岫禮貌地在外麵敲了敲門,畢竟卷閘門沒有全部打開,直接進入總不大合適。
很快有個年輕人過來給開了門,此時的大廳裡並沒有其他人,各個玻璃櫃台上的商品也沒有擺出來,年輕人輕聲問:“我們一般九點開門,您這麼早是……”
“我有幾件玉雕想請歐陽老板給掌掌眼。”青岫開門見山說道。
年輕人讓青岫稍等,很快請出了老板。
歐陽老板很年輕,也就三十多歲的樣子,但看上去有些疲憊,似乎沒有休息好。
青岫將自己準備好的那一枚女學生玉墜拿出來:“我聽說您這兒收這個。”
歐陽老板似乎對此並不驚訝,他拿起玉墜來仔細端詳一番,又看了看青岫:“你從什麼地方得的?”
青岫笑了笑:“徐老板應該都跟您說過了吧,我這個當初是從他那裡拿的。”
從歐陽老板的表情來看,他似乎對青岫的到來早有準備,而且徐澄光昨晚已經說過這裡專收勒頸女子的玉雕,說不定在言語中透露過一些自己的信息。因此青岫就索性和盤托出了。
歐陽老板點頭一笑,也不多做解釋,隻是問青岫:“徐老板手裡隻有那些嗎?”
“歐陽老板需要多少呢?”青岫反問。
歐陽老板抬了抬眉毛:“據我所知,那些流落到市井的玉雕大概有十來枚。我沒有其他意思,隻是想把那些都收上來,您要是知道其他的下落,希望能透露一二,我定會報以豐厚酬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