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舜華聞言,福至心靈:“那我們就自己做。”
“自己做?”
“對,自己做。”石舜華眼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我,不對,阿笙——”
“等等,等等。”太子連忙拉住她,“怎麼說風就是雨。阿笙,出去。”見石舜華的丫鬟進來,擺擺手,“門關好,彆讓人靠近。福晉,以前洋人進貢自鳴鐘和懷表的時候,汗阿瑪看著有意思,就讓內務府的工匠試著做,但是都沒做出來。”
“內務府才幾個人。”石舜華道,“他們做不出來並不表示大清沒人會做。福州、泉州、徽州商人見得洋物件多,蘇、杭兩地能工巧匠多,咱們去這些地方找工匠,再請幾個洋人幫他們一起琢磨,肯定能做得出來。”
“你說得輕巧。”太子道,“洋人指望西洋物件換咱們的絲綢、瓷器和茶葉,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事他們肯定不乾,想都不用想。”
“西洋商人不願意,咱們就找傳教士。”石舜華想了想,“來自西洋的傳教士即便不知道怎麼製鐘表,打小在西洋長大,應該聽說過一點。傳教士把他們所知道的告訴咱們的工匠,我不信連司南和地動儀都能琢磨出來的人,會被小小的自鳴鐘難倒。”
“福晉,琢磨出司南和地動儀的兩位早已作古。”太子提醒她,隨即又說:“不過,倒是可以一試。內務府匠人做出的天球儀,西洋人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也很吃驚。有傳教士幫忙,說不定內務府的工匠真能琢磨出自鳴鐘和懷表。”
石舜華眉頭微皺:“爺打算叫內務府的工匠做?”
“不然呢?”太子問。
“妾身有一處莊子,莊上大概有三四百人。先以石家的名義廣招對西洋物件感興趣的匠人,把這些人和他們的家眷安排到莊上,工匠無後顧之憂,一心琢磨鐘表,妾身覺得比在內務府好。”石舜華想一下,繼續說,“咱們不用內務府的人,知道的人少,假如過了三年五載還沒琢磨出來,咱們想繼續就繼續,不想繼續隨時可以喊停止。用內務府的匠人,妾身覺得還不夠大哥一人攪和的。”
太子仔細想了想:“你說得對,是孤考慮不周。那這事就這麼辦。你大哥和你額娘會聽你的麼?”
石舜華飄了兩千多年,見多了男人朝三暮四靠不住,在和太子說起金、玉、滿、堂店時,就故意說那四家店是石家的,而不是她是石舜華的,便是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會的。”石舜華從未想過什麼都告訴太子,“當初開金銀樓,是我和額娘一起選的鋪子和掌櫃、夥計。大嫂和二嫂不懂鋪子裡的事,大哥和二哥公務繁忙無暇顧及,妾身在家時一直是妾身幫額娘打理鋪子。堂堂雜貨店剛開起來的時候,妾身隔三差五就會去店裡一次,金玉滿堂店的掌櫃都認識我。”
“那就好。”因石舜華是個女人,太子也就從未想過金玉滿堂店是石舜華的,不疑有他,“汗阿瑪叫王以誠送來不少奏折,孤去前院了。”
“爺忙去。”石舜華道,“妾身也去書房琢磨琢磨招人的事。”
翌日早上,退朝後,胤禛撐著油紙傘,再次跟著太子來到惇本殿東次間。
“查清楚了?”太子問。
胤禛“嗯”一聲,接過太監遞來的毛巾擦了擦衣袍上麵的水滴,“這雨怎麼越下越大啊。”
“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太子望著門外陰沉沉的天空,“每年這個時節都得下七八天。”
胤禛不喜歡雨天,聽到“啪嗒、啪嗒”的雨聲,煩躁的皺眉:“二哥,弟弟餓了,先用飯,飯後再說?”
太子也餓了,一見霍林從食盒裡拿出來的粥,不禁疑惑:“今兒沒做冰糖燕窩粥?”
“阿箏子時起來泡燕窩的時候,雨下的大,天又黑,不小心把手給摔破皮了。”霍林道,“阿笛聽到響聲出來一看阿箏坐在地上,著急跑過去就沒顧得看路,地上又滑,一下子摔在阿箏身上。奴才們把阿箏和阿笛安頓好,想起燕窩粥的事已經快寅時。阿箏一看來不及,就叫膳房改做紅棗小米粥。”
太子並不是重口腹之欲之人,見事出有因,便問:“大阿哥也是吃的這個?”
霍林道:“大阿哥這幾日吃的跟爺和福晉一樣。今兒禦膳房送來一條七八斤重的鯉魚和一條羊腿,福晉說晌午做魚腹藏羊肉,叫奴才問四爺在不在宮裡吃,如果在就多放點羊肉。”
“魚腹裡麵放羊肉?”霍林點頭,胤禛好奇:“我還沒吃過,你去回二嫂,叨擾了。”
十二點三刻,裹著厚厚食鹽烤熟的魚腹藏羊肉上桌,石舜華就說:“給大阿哥挑幾塊魚腩,再切幾塊魚肉給幾位側福晉送過去。”
“她們有的吃。”太子說。
石舜華:“這麼大的魚咱們吃不完。到東廂房就說爺叫你們送的。”
“嗻!”張起麟親自送過去。
連著吃幾天燕窩和雞蛋羹的大阿哥一看到魚肉,眼中一亮:“我可以吃魚肉?嬤嬤。”
劉嬤嬤見狀,笑道:“當然可以。奴婢瞧著這幾塊還是魚腩,福晉真疼你。”
“嫡額娘,她好。”太子的長子自小身體就弱,太醫也不敢保證他能不能長大,以致於他未滿周歲的弟弟都有名字,他至今還沒個正式名字。小小的人兒每次聽到生母喊弟弟的名字,到他這兒就是“阿哥,阿哥”,大阿哥總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快死了?
雖然他並不知道什麼是死,以前聽範嬤嬤和孫嬤嬤說過,隱約猜到“死”是從世上消失,“劉嬤嬤,我沒喝藥病就好了,是不是說我不會死?”
劉嬤嬤看到小孩滿眼希冀,家中也有幾個孩子的劉嬤嬤鼻頭一酸:“阿哥不會死的。阿哥好好喝粥,乖乖吃肉,以後會比二阿哥壯實。”
“嗯,那我多吃點。”小孩使勁點了點頭,吃得肚子圓鼓鼓的。滿肚子粥和魚肉,幾位伺候他的嬤嬤倒也不擔心他積食。
七八斤的大鯉魚腹中塞滿羊肉,石舜華本以為至少得剩一半。然而等她吃個八分飽,長長的魚形碟子上隻剩一副魚骨架。
胤禛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不好意思道:“我的飯量有點大,讓二嫂見笑了。”
“你二哥也沒少吃。”石舜華看到太子麵前一堆魚刺,“喝點羊肉湯。膳房的廚子說這是長在黃河岸邊的羊肉。”
“寧夏送來的?”太子問。
石舜華頷首:“以前聽人說黃河岸邊的魚肉不腥,羊肉不膻,還說天下黃河富寧夏,我還當他們誇張。”
“寧夏城素有‘塞上江南,魚米之鄉’之稱。”太子道,“那邊的大米也不錯。不過,最好的還是黃河鯉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