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滑下一片慘白, 映在她的眸子裡像是蒙上了一層清霜。
尚星儀歎了口氣道:“冠軍侯實在是誤會下官了,下官的妹妹確實不在此處, 下官將您帶到這裡也隻是想要求您一件事。”
華裳沒有鬆開握著匕首的手, 她笑了一下, 語氣輕鬆道:“說吧, 我先聽聽看。”
尚星儀看了一眼她的手,低聲道:“下官的妹妹曾經誤送了您一件東西,這件東西對於她很重要, 對於我也很重要, 所以……”
他垂下頭,神色謙卑道:“下官願用一切東西換回那件東西。”
他的神情不似作假, 華裳疑惑道:“你妹妹是……”
尚星儀微微一笑, 神情多了絲真切, “下官妹妹閨名尚子蘭,那日她去李家作客, 差點被箭射中, 還是冠軍侯救了她。”
他這麼一說, 華裳突然想起來了, 尚子蘭就是那位與李夢曇、魏篁一同玩耍的小娘子。
她送的東西似乎是一塊玉佩。
華裳忍不住感慨:好在當時她沒有因為生活拮據把這枚玉佩當掉。
見華裳久久沒有說話,尚星儀蹙眉道:“冠軍侯是不信嗎?”
華裳回過神, “不, 我信尚大人的話, 當時收到尚娘子感謝的禮物, 我也覺得有些貴重了, 我這就回家讓人將這枚玉佩送還回來。”
尚星儀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冠軍侯可能不知道,這枚玉佩是我娘留給妹妹,讓妹妹送給他未來夫君的。”
華裳摸了摸鼻子。
真不好意思,白擔了你妹婿的名頭。
尚星儀看了她一眼,訝然失笑,“冠軍侯還真是個有趣之人,那……冠軍侯有看上什麼東西嗎?”
華裳忙擺手,“不用,不用,既然是一場誤會,將誤會解決就行了。”
見華裳誠懇推辭,尚星儀對華裳的印象就更好了。
“這樣吧,如果您不嫌棄的話,我送您一卦如何?”
華裳好奇道:“用這些東西真的能算出嗎?”
尚星儀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提到自己的擅長的方麵,他兩隻眼睛都在發光。
尚星儀微微一笑,“您知道,除了聖人外,我們尚家是不輕易給彆人算卦的。”
“唔……”
“這樣說,可能冠軍侯會更加信我一些。”尚星儀仰首道:“我這一卦,價值千金。”
“這麼厲害?”
一向缺錢的華裳聽到他這麼說眼睛都要紅了。
尚星儀微微頷首:“如果您沒有拿宋師的拜帖前來,即便是您這位戰神親自上門,我也不一定會為你和楚禦史相看日子。”
宋玉清的麵子還真是夠大的。
華裳緊緊盯著他,在她的氣勢下,他卻仍舊昂首挺胸,不退讓分毫,即便他麵容平凡,也令人忍不住高看一眼。
華裳向他施了一禮,“先前是華裳不敬了,請先生為華裳算上一卦吧。”
尚星儀避開她這一禮,謙卑道:“不敢,冠軍侯曾經救過小妹的性命,又毫無芥蒂交還我家的寶物,尚某不敢受您這一禮。”
尚星儀領著華裳來到了一間水閣,掏出一個圓筒,裡麵排滿了粗細長度一樣的草棍。
尚星儀端正跪好,低聲解釋道:“上古時期,伏羲氏創先天八卦,神農氏創連山八卦,軒轅氏創歸藏八卦,後來,文王拘而演周易,將其整合演繹成了六十四卦和三百八十四爻。”
“今日,在下就為您起卦。”
他如此鄭重其事,讓華裳也忍不住謹慎起來。
華裳從盤腿大坐,改為跪坐,認真地盯著尚星儀的手指。
他的手指比起他的臉還要更耐看一些,細長靈活的手指飛快地擺弄著那一根根草棍,擺出華裳看不懂的符號。
華裳眨了一下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陽光落在他手腕上的一瞬,她竟恍惚間覺得從他手腕處顯露出的血管顏色是金色的。
“請問冠軍侯想要問什麼事?”
華裳想了想,猶豫道:“問姻緣。”
尚星儀抬頭看了她一眼。
華裳氣悶道:“你看什麼?我就不能問姻緣了嗎?你也知道我那兩次失敗的婚姻。”
尚星儀頓了頓,緩緩道:“隻是緣分未到而已。”
他又解釋道:“我以為您會問二十歲的那一道大劫。”
華裳眯起眼睛,“你這麼說……我二十歲的確會有劫難?”
尚星儀立刻閉嘴不言。
華裳直起身子,屁股離開小腿,她的身子朝他的方向傾了傾,“尚大人……”
尚星儀神色不動,“所以,將軍要算這劫了嗎?我每日隻起一卦。”
華裳想了想,“不,我還是要算姻緣。”
尚星儀:“……”
華裳盯著他的眼睛,慵懶又狡猾地笑了笑,“我猜是有人讓尚大人算過我這場劫難了吧?所以,我如果問一下這場卦的結論,也不用占用今日算卦的名額了。”
尚星儀抬起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眼眸深邃,如同星河。
“我可真是對冠軍侯您佩服萬分。”
說罷,他又低下頭,擺弄起那些小草棍。
尚星儀淡淡道:“我隻能說,冠軍侯您隻要好好在長安待著保準您平安無事。”
“是誰那麼在意我的生死?”
尚星儀:“這個我可不能說。”
華裳眨了一下眼睛,莞爾一笑,“你這樣說,我就猜到了。”
尚星儀:“我隻能告訴您,至少有兩撥我無法拒絕的人,要我算算您這一劫。”
尚星儀抬起頭,唇角一勾,眼眸明亮而幽深,“冠軍侯您的一言一行,可是牽扯著長安眾位貴人的心思。”
華裳挑了一下眉,“所以,你這卦象是這麼顯示的?”
尚星儀兩指捏起一枚草棍,草棍橫在他的眼前,遮擋住他的目光。
尚星儀道:“卦象告訴我,姻緣不順。”
華裳瞪圓了眼睛,似乎想要立刻掀了他這神棍的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