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一無進帳篷的時候, 裡麵隻剩下淡淡的香氣。
他吸了吸鼻子, 隨口道:“野雞的味道。”
華裳無語,“你鼻子可真靈,你是屬狼的,還是屬狗的啊?”
莫一無板著臉冷道:“能做頭狼, 誰願當搖尾乞憐的狗。”
華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笑得格外好看,“是這樣嗎?”
她將布巾浸透水,擰乾後放在三人熱氣騰騰的腦門上。
莫一無抱著胳膊, 滿臉不滿,“……還說這水是你需要的!”
華裳笑得有些刺眼, “我需要給他們降溫啊。”
莫一無撇開臉,“我說不過你。”
過了會兒,他又偷偷將視線瞥向她,見她沒有傷痕的肌膚在陽光下像是流淌的蜂蜜, 一副很甜很好吃的模樣。
他偷偷舔了舔唇, 他已經很久沒有吃甜的了。
“喂。”他啞著嗓子喊了她一聲。
她轉過頭, 麵龐在一束光線下遊移,明亮的光斑從她的左臉滑到她的右臉。
莫一無認真地打量著她。
其實, 她的傷痕也不是那麼難看嘛, 如果眯著眼睛瞧一瞧,挺像睡醒時臉頰上的枕印。
下一刻, 莫一無又一身冷汗地回過神。
他這是在乾什麼啊?莫非真的要斷袖不成!
他抬眼, 卻見一隻手掌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
“你做什麼!”莫一無驚慌大喊。
華裳一臉莫名其妙, “你走什麼神?我剛剛問你,你叫住我做什麼?”
“哦,哦……”莫一無摸了一把臉,脊背弓起,虛弱道:“原來是這樣。”
“那你以為呢?”她的臉突然湊近了。
莫一無瞳孔緊縮,眼底倒映的是她那張穿過陽光越發顯得朦朧曖昧的臉龐。
她眼睛一彎,“說呀。”
他像是提線木偶一般,乾巴巴道:“剛剛聽到消息,不知道什麼原因,大軍要在此地歇息一日。”
“這麼巧?”
“你……你說什麼?”
華裳嫣然一笑,“沒什麼,你好好出去吹吹風吧,瞧你一腦門子的汗。”
她細長的手指拂過他的額頭。
莫一無猛地一顫,身體像是有了自己意識似的自動自發轉身朝帳篷外走去。
走到帳篷外的,他猛地捂住自己臉,靠著帳篷根慢慢蹲了下去。
越想越是自厭。
他怎麼就斷袖了呢?
莫一無抬起手,照著自己的臉頰就“啪啪”摑了兩巴掌,臉頰頓時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他摸著自己的臉頰,盯著自己在陽光下黑漆漆的影子,心想:自己僅僅是對著臉扇了兩巴掌就如此疼痛,那拂曉他被燒毀容時又不知該有多疼。
莫一無一時想入了神,等回過頭來,已經徹底自暴自棄了。
他找了一處無人的地方,朝著西北麵跪下,了無生氣道:“兄長,弟弟給你丟人了,你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我,我卻……”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幾乎能想象得到兄長大人的盛怒。
他捂著臉,額頭抵在地麵,艱難地辯解:“可這也不怨弟弟,弟弟在國內還好好的,就是來了中原才……要怪就怪中原的水不好,讓弟弟像是中了邪。”
他嗚呼哀哉一番,對著西北麵拜了又拜。
生病的幾人不一會兒就睡著了,不知道溫伯夏是如何安排的,剩下的那些人做好飯後也沒有回營帳。
華裳為三人掖了掖被角,暗暗聽了聽他們的呼吸聲,卻發現除了孟離經外,另外兩人全都是在裝睡。
這就有趣了。
華裳躺進被窩裡,閉上眼睛假寐。
片刻後,有腳步聲響起。
華裳眯起眼睛不動聲色瞧了一眼,發現進來正是那位老好人溫伯夏。
他動作極快地撲向關九所在方向,抬指便點了他的睡穴。
華裳看到關九的身子明顯癱軟下來。
這時候,陸山平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他咳嗽了幾聲。
溫伯夏立刻跪在地上。
陸山平隨意揮了揮手,溫伯夏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他。
“屬下失禮了。”溫伯夏聲音低沉,將陸山平扶出帳外。
華裳等兩人出去,腳步聲漸遠,才起身追到門口。
她側身立在門口,將簾子撩開一個小口,視線透過小口望去,隻見被天光照得發白發亮的地麵,卻不見那二人。
這兩人這麼短的時間能跑去哪裡?
華裳怕泄露了身份,沒有追上去。
她捏著拳頭撤回身,走到關九的身邊,食指和中指貼在關九脖頸上,感受著他的心跳。
他呼吸平穩,心脈平和,看來這次是真的昏了過去。
她明明見他喝下了那碗藥,為什麼會沒事?難道他也在懷疑溫伯夏,所以才防備了一手?那關九又是什麼身份?
華裳將他打量個遍,卻什麼都沒有發現,她回到孟離經身旁,指甲狠狠地掐了一把他身上的痛穴,直至刺出血來,孟離經才一個激靈,痛苦地睜開眼。
他攤在褥上,雙目失神地盯著華裳,頭腦似乎尚未清明,愣愣道:“將軍,我終於又夢到你了嗎?”
華裳往他的下巴上糊了一巴掌,氣笑了,“做你個春秋大夢去吧!”
孟離經猛地回過神來,他笑得分外蕩漾,纏綿道:“將軍怎麼知道我做的是那春……”
華裳舉起手。
他一翻身直接滾下了褥子,“好漢饒命!”
華裳踹他,“正事要緊,你再給我作?”
孟離經笑了笑,拍拍衣服重新站起來,站到關九身邊檢查了一下。
他伸出手為關九把了一下脈。
“你在乾什麼?”
孟離經抬起頭,意味不明地瞥了華裳一眼,笑嘻嘻道:“將軍啊,果然是上行下效。”
他的笑容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華裳催促:“彆賣關子了,剛剛溫伯夏帶走了陸山平,兩人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你麻利些。”
孟離經咳嗽了兩聲,指著關九道:“我的意思是,關九其實跟您一樣。”
“我一樣?”華裳眼皮一跳,“易容?”
孟離經:“怕是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