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成親之日還有兩日。
華裳近日發現阿史那葉嘉看她的眼神越來越透著一種古怪。
明裡暗裡, 他不斷暗示她,試探她。
華裳打起精神應對,甚至反試探。
試探到最後,華裳甚至都不願再跟他待在同一間帳篷裡了。
華裳堵住正在巡視部落的阿史那羅護,小聲問:“你兄長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阿史那羅護愣了一下,不解她為何如此發問。
他道:“我不是都跟你說了嗎?”
“不,不是那個……”華裳挽住他的手臂,壓低聲音道:“我覺得你的兄長怪怪的。”
羅護瞥了她一眼,鈷藍色的眼眸深處閃過深思之色。
“你兄長該不會對我……”
羅護立刻反駁:“不, 不會的, 如果不是對的人,我兄……可汗他不會委屈自己的。”
華裳慢吞吞地將後麵半句話補完:“對我起了疑心?”
羅護這才意識到自己誤會了什麼,他耳尖發燙,咳嗽了幾聲,道:“不, 不會吧。”
可他現在明明就把我當成華裳了!
華裳十分納悶兒, 為何阿史那葉嘉會對明明是敵人的她如此青睞有加?
難道這就是他們兄弟的脾性——揍的越狠,他們越愛?
華裳忍不住抖了抖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羅護張開雙臂,環住了她,“冷嗎?草原上的清晨的確有些冷。”
華裳攥著他胸前的衣服, “你最近都在忙些什麼, 我怎麼都看不到你人影?”
羅護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僵硬的臉上浮現一抹不自在的笑, 他垂著眸子, 低聲道:“我在安排咱們成親的事宜,即便如此匆忙,我也不想委屈了你……哦,對了我剛買了一些酒。”
“邊城戒嚴,你是如何買到酒的?”
羅護小聲道:“錢給到了,自然就能弄來。”
華裳目光閃爍。
城中有內應!
她“哦”了一聲,故作不在意問:“我要求近日成親是不是難為你了?畢竟現在形勢嚴峻。”
羅護搖頭,“形式還不算嚴峻。”
大周軍隊紮營於邊城,這還不嚴重嗎?
羅護見華裳不解,便補充道:“可汗說他心中有數,眼下還沒到要命的時候,他說……”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睫毛顫了幾下,語氣遲疑,“他說,除了華裳前來,彆的人……他都不怕。”
華裳突然伸出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羅護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睫毛一下又一下搔過她的掌心,帶來一陣酥麻。
“不會撒謊就不要撒,你在我的麵前,一向很坦白的,不是嗎?”
羅護不自在地搖晃了一下身體。
為什麼容拂曉他一個大男人卻能這麼順暢地在男人麵前說這種話啊!
“是可汗讓你來試探我的?”
羅護猶豫。
一邊是手足,一邊是夫人,孰輕孰重?孰輕孰重……
羅護咳嗽了一聲,搔了搔臉頰,學著部落裡一些怕老婆的男人口吻道:“好夫人,你就饒了為夫吧。”
華裳還沒怎麼,他倒是自己把自己羞到了,那張臉都快變成了紫紅色。
華裳放下了手,笑盈盈地盯著他。
他往左邊躲,她又往左邊去瞧他;他往右邊躲,她偏偏又在右邊瞧他。
羅護粗喘著氣,把大手蓋在華裳的臉上。
“你不要再看了啊!”
華裳這才放過他,“好吧,好吧,我也不難為你了。”
羅護剛放下手,華裳又接了一句:“誰讓我都猜到了呢?”
羅護:“……”
我家夫人真是氣死個人呐!
華裳作勢歎了口氣,“唉,我就納悶了,可汗他怎麼就會認為我是華裳呢?”
華裳一邊說著,一邊偷偷打量著羅護。
羅護知道自己瞞不住她,就徹底破罐子破碎了,“他一遇到華裳的事兒就犯渾……反正你不用理會他,他沒人理會就好了。”
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雖然不知道可汗打著什麼主意,不過,與你我無關,畢竟你的身份敏感,我跟可汗都商量好了,等你我成親後就直接帶你回都城。”
華裳驚詫,“這件事,你都不用跟我商量一下嗎?”
聽著她微惱的聲音,羅護暗道:糟糕。
他一時之間竟手足無措起來。
他小聲問:“那你想怎麼樣?”
華裳望著遠方,“我不想走。”
羅護垂下頭。
兩人一直避而不談的身份矛盾問題,並不是不去提就不存在的。
“你若有什麼計劃偷偷告訴我一個人便好,我為你仔細謀劃,彆讓可汗知道,他……並沒有我這麼好說話。”羅護還是先低頭的那個。
華裳轉過頭,朝他笑,笑容竟然比陽光還要燦爛幾分,“你真好。”
羅護的臉一下子漲紅了。
“好男人要多保護我一下啊,要不然我總擔心你兄長會把我扒光,來檢查我究竟是不是華裳。”
他的臉一下子變得又青又黑。
“嗯。”他鄭重其事地點頭,聽信了他的忽悠,把這件事當作頭等大事。
晚上,雲遮月。
華裳晃到關押著王問之的營帳後,偷偷拿了他配的□□。
她回到自己營帳的路上,遇上了一個住在阿史那彌真帳篷附近的小孩子。
她問他:“彌真為何還沒回來?”
小孩子爽快道:“彌真哥哥出去牧羊了,他可能去遠地方放牧,我們這樣放牧時,與羊同吃同睡,就算是長時間不回來也是有的。”
華裳露出溫柔的笑容,彎腰摸了摸小孩子的腦袋,“原來是這樣啊,多謝你了。”
小孩子笑容羞澀又可愛:“沒,沒什麼了,大家都知道這些的。”
說罷,他就轉身跑開了。
華裳目送小孩子跑遠,心道,這種借口騙騙普通人就罷了,心機頗深的阿史那葉嘉不可能不對此產生懷疑。
月亮從雲後探出頭。
她負著手,慢悠悠地走在布滿月光的草地上。
她溜達到營帳邊緣。
附近幾個蹲著聊天的男人聲音陡然降了下來,他們視線有意無意朝她的方向瞥來。
華裳故意往外邁出一步,眼角的餘光瞥到幾男人已經半站起了身子。
她翹著嘴角後退一步,又站回原來的地方。
她轉過身,溜溜達達沿著原路返回。
那幾個人麵色舒緩,似是鬆了一口氣。
烏雲重新將月亮遮蔽。
華裳心道,看來她的動向被人時時刻刻關注著,他們不允許她隨隨便便離開部落,這些人應該是阿史那葉嘉安排的。既然她這裡有人看著,那王問之那裡呢?
華裳從兩個帳篷間漆黑的縫隙穿過,甩掉身後令人不快的視線。
轉了一圈,她發現,從關押王問之的帳篷出來的幾條必經的路上,幾乎都有膀大腰圓的突厥勇士把守著。
華裳捏了捏袖子裡王問之千辛萬苦弄出來的□□,眼珠子一轉,轉身朝著羅護之前說的放酒水的地方走去。
她到了酒水營帳附近,卻發現連酒水營帳前也守著兩個突厥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