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視線滑過王問之同華裳二人,“你們兩個跟朕回長安。”
王問之:“陛下,朝中有不少人倒向公主,我們是否需要多備些人馬?”
季無豔擺手,“不必,大周是朕的國,長安是朕的城,城內皆是朕的子民,公主是朕的妹妹,自己人傷自己人那是愚人的辦法,朕不願如此。”
他看向華裳,認真道:“朕不願讓華裳辛辛苦苦為朕守衛的大周江山再遭此劫,生靈塗炭。”
他的雙眸灼豔,一瞬間,華裳竟有一種被他燒著的錯覺。
王問之下跪:“陛下英明,臣遵旨。”
華裳也正準備跪下,卻被季無豔拉住了。
季無豔微微一笑,“朕說過,你在朕麵前不許跪。”
華裳:“哦……哦!”
今日的陛下怎麼這樣,一對視就酥酥麻麻的,她現在都不敢看他了。
華裳想要早些離開,偏偏自己被陛下捉住了。
季無豔扭頭對王問之道:“愛卿,先退下吧。”
王問之在心中無聲歎了口氣:“是,也請陛下莫要難為冠軍侯,冠軍侯傷勢未愈。”
季無豔似笑非笑:“太師待華裳之心真讓朕感動。”
王問之:“臣告退。”
他退下去前,遞給華裳一個眼神。
嗯?
嗯嗯?
啊,抱歉啊,我好像沒看懂,能再遞一次嗎?
“還看呢,人都走了。”
華裳立刻回過頭,匆忙解釋:“陛下,臣並非……唔。”
她微微垂眸看著捂在自己嘴上的那隻手掌。
季無豔微微低頭,發絲輕輕搔過她的脖頸。
“噓,朕不愛在你嘴中聽到彆人的名字。”
“朕……”他低下頭,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兩人呼吸相聞,灼熱的呼吸輕輕籠罩著這咫尺空間。
他的唇與她的唇中間隻隔著他的手。
華裳緊緊地看著他。
他的睫毛好長,眼尾的睫毛上翹的弧度就像是蜻蜓尾巴,他眨一下眼睛,蜻蜓點水,在她的心裡劃開一圈圈漣漪。
好熱。
“阿裳……”他輕聲喚她,一點點挨近,柔軟的唇壓向自己的手背,鼻尖點在她的鼻尖上。
她的嗓子發乾,心尖在發酥發麻,她用力地吞咽幾下,嘴裡還是乾。
華裳忍不住伸出舌尖兒,想要舔一舔唇,卻忘了他的手還擋在那裡,一不小心舔上了他的手心。
啊!
兩人同時一愣。
熱,好熱。
華裳想要脫一件衣服了,現在的天氣簡直熱的讓人喘不上氣。
她剛準備說什麼,卻見季無豔突然受驚,一把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蹭蹭蹭後退了三步。
他的腿一不小心撞到了哪裡,踉蹌了一下。
華裳立刻衝上前,扶住他。
季無豔盯著她,睫毛輕輕顫抖,他放棄似的道:“算了,流就流吧。”
“啊?”她的唇微張。
他已經探頭過來,溫柔地吻上了她的唇。
華裳一個激靈,立刻站直了身體,手一鬆。
“嘭——”
陛下砸在了地麵上……還是臉朝下。
華裳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唇,他的吻讓她的靈魂都好像顫抖了一下。
“唔……”季無豔爬了起來,背對著她揉鼻子。
“對不起,阿裳,朕沒想過要嚇你。”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撞到了鼻子,他的聲音悶悶的。
她張了張嘴,啞著嗓子道:“哈,臣……臣沒有當真。”
季無豔猛地轉過身,鼻子紅紅的,幽暗的雙眸卻像是燃燒著兩團旺盛的火焰。
華裳頭皮一緊。
“沒當真?”他的聲音有些變調。
“不,華裳,你最好當真考慮一下。”他轉過身子,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華裳後退。
他一直把她逼到牆角。
華裳緊緊貼著牆壁,呼吸加重,不可否認,她被他身上這火一般的熱情傳染到了。
季無豔伸出手,按住她身後的牆壁,將自己美豔絕倫的臉慢慢靠近她,他的眼神就像是波濤洶湧的大海,而他和她都不過是在海麵上顛倒的小舟。
他啞聲道:“你如果一直不當真,這豈不是證明了朕這十二年的戀慕全都成了一場笑話!”
“什麼十二年……”
“你忘了,你八歲那年進宮,太上皇曾要把你許配給朕。”
華裳的眼神左右移動,“那……那都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再說了,不是也沒成功不是嗎?誰……誰也沒放在心上……”
“朕放在了心上。”
正走神的華裳猛地一驚:“什麼?”
他鄭重地凝視著她,一隻手握住她的手腕,將那雙輕而易舉能夠勒死任何人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他的心跳的如此厲害,“砰砰砰”,一下又一下敲擊著她的掌心,把她的掌心都敲得發麻。
季無豔毫無防備,毫無保留,恨不得將自己的心扒開給她看。
“朕說,朕放在心上了,朕一直愛慕你,想要娶你!”
華裳倒吸了一口涼氣。
“第一次見到你,你是在樹上,那時候,你突然從樹梢探出頭,笑盈盈,伸手將食指壓在唇上。”
他靠近她,“你當時對朕說:噓——,彆說話。”
“你知道當時朕是怎麼想的嗎?朕想,你好自由,好快活,朕若是能像你一樣就好了。即便不能像你,能跟你做朋友也好,這樣,朕就能常常看到你,一看到你笑,朕也忍不住想要笑。”
華裳搜刮著腦內所有回憶,仍舊沒有找到這處印象。
“後來,你遇到了朕,看到朕正在哭,安慰了朕。”
這個她還是有印象的。
“朕……想要……”他低下頭,唇湊向她的唇。
華裳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陛下,您又流鼻血了。”
季無豔漲紅了臉,他用力地吸了吸,“不管了,朕今兒個就算是流血至死,也不會再放棄的。”
他整個人磕了過來。
華裳猛地舉起了手。
這次,他吻上了她的掌心。
華裳捂住季無豔的嘴,推開他,低聲道:“抱歉,臣失禮了。”
說罷,她便抬起手,迅速點了他身上幾處穴道。
季無豔乾瞪眼,既不能說話又不能行動。
華裳像螃蟹似的,靠著牆壁,橫著移動出來了。
他的眼珠子隨著她轉動。
“咳咳。”好不容易移動出來的華裳拉了拉領口,站在季無豔的背後。
華裳在他身後來回走了幾步,用力拍了拍臉頰,深深吸了幾口氣,才勉強恢複鎮定。
媽耶,陛下的告白,好生刺激!
她之前就隱隱有預感,但是這種想法實在太恐怖了,所以她一直在裝傻,自己在自欺欺人,也希望陛下能夠知難而退,沒想到陛下會直接點明。
麻煩!真麻煩!
華裳抓了一把頭發,無奈道:“陛下怎麼會喜歡臣?怎麼能喜歡臣?”
她雖然欣賞陛下的美色,但這種欣賞必須是遠觀,不可接近的。
她雙手掐在腰上,眼珠子轉來轉去,小聲道:“陛下,臣要說實話了,您如果之後要懲罰臣,那就罰好了,隻要給臣的全家留一條命就好了。”
華裳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道:“陛下,關於您想要娶臣這件事,請允許臣鄭重其事拒絕。”
“咳,沒錯,臣拒絕了,臣絕對不要嫁入皇家,嫁進後宮之中,絕對不要!那會令臣生不如死的!”
她抬手撓了撓脖頸:“陛下,臣是不是跟您有仇啊?要不然您為什麼要娶我啊?”
季無豔猛地瞪圓了眼睛。
他娶她是跟她有仇?
華裳!
他氣得額頭繃出了青筋。
華裳扒拉著手指,“您居然想要把給您安~邦定國的將軍娶到後宮裡當擺設,除了您跟我有仇,我實在想不通,究竟是什麼會使您做出這個對我們雙方都不利選擇。”
“陛下您與臣當情人,都比您娶我要好。”
季無豔的胸膛劇烈起伏,額頭上的青筋慢慢消退,他的理智被她的話喚了回來,他的怒火被她的冷靜澆滅。
她說的沒錯。
一個國家的皇帝娶了他們國家的戰神,把戰神關在小小的後宮之地,簡直是在自取滅亡。
可是,他從未想過要把她關在後宮之中,他想要娶她完全是出於自己的愛情,自己的一片戀慕之心。
“陛下,您馴過馬嗎?”華裳站在他的背後輕聲道:“並不是每一匹馬都如此溫順,並不是每一匹馬都最終能被馴服,有些馬即便自己一頭撞死、背著想要馴服自己的人跑死,也不願意被人掌握,而臣正是這樣一匹野馬。”
“臣從小到大最理想的生活便是為陛下守著國門,守著這座千瘡萬孔的邊城,在戰爭中流汗流血,拚儘自己最後一份力氣,死在這方土地上,像無數個華家人那樣最後把自己的骨灰融進城牆中,永永遠遠看著這方土地,守護著這方民眾。”
“若是能活著,那就每天去草原上跑馬,去看螢火蟲,去看星星,去聽從長安或者天山吹來的風,每一天都伴隨著陽光起床,踏著月光回家。也許臣會遇到一個能跟臣相愛之人,也願意陪著臣長長久久一輩子生活在這裡,我們可能會有兒女,也有可能沒有,即便我們老的掉了牙齒,我仍舊可以把他推上馬背,然後,露出漏風的牙齒嘲笑他,一輩子也比不上臣。他會為我抿起耳邊的碎發,笑話我,說我一輩子也離不了他為我描眉綰發。我們兩人就這樣笑著,映著夕陽,拉著手,一起走。”
“陛下,這才是臣想要的生活,陛下若是娶了臣,能做到嗎?”
華裳咬了一下唇,隨即笑了起來。
“做不到,那是連臣前幾任夫君都不一定能做到的。”
她歎了口氣,“臣這就為陛下解穴,您若是氣壞了,要懲罰臣就罰吧。”
她轉到他的麵前,手指輕點,解開了他的穴道。
華裳垂著手,做出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
她感受到季無豔灼熱的目光仍舊黏在她的身上,過了會兒,他繃緊的聲音響起——
“帶朕去草原,朕想要去跑馬,看螢火蟲,看星星。”
“啊?”華裳呆呆地抬起頭。
季無豔笑了,“朕很快就要回長安了,這次,朕是抱著失去一切去戰鬥的,所以,帶朕去看看吧,看看那方屬於你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