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修業!”
聞言,男子猛地抬起頭來,路燈適時亮起,李長安握劍鞘的手更緊了幾分。
白修業的人皮早已拋棄在了破屋,但此時兜帽下的卻並非血肉,而是各類互相糾纏在一起的蟲子,在蠕動的蟲群裡,兩顆眼珠沉浮遊移,俄而擠到額頭,俄而滾落到下巴。這不是人的眼睛,而是單純觀察工具。
“這就是所謂獻祭出最後一點兒東西麼?白……不,已經不是白修業,這裡的隻是一個單純尋著氣味兒來害人的‘蠱’吧。”
話音方落,那“白修業”忽的朝著李長安衝了上來。
“連趨吉避凶也不會了麼?”
李長安冷眼相待,揮手擲去一支小劍,正中它的咽喉。
“白修業”卻隻是動作一頓,中劍部位剝離下大量蟲子,混著小劍落在地上。
它似乎還是殘留了點智慧,從這一劍知曉了李長安的厲害,也不再魯莽衝上來。
它忽的高舉雙手,遊移到臉正中的嘴裡發出一聲怪異的尖嘯。
爾後,便是一陣令人厭惡的“嗡嗡”聲響。
李長安抬頭看去,隻見後巷上空,一朵烏雲壓下來。
仔細一看,哪裡是烏雲,分明是密密麻麻的蚊子、蒼蠅。
緊接著。
四周又傳來細密的悉索聲。
李長安舉目環視,從牆角陰影,從巷口拐角,從牆頭湧出層層疊疊的蜘蛛、螞蟻、蜈蚣。
最後,又傳來“嘶嘶”聲。
低頭看去,隻見排水溝中糾纏蠕動著,湧出無儘的毒蛇。
這一下,可真是天羅地網、插翅難逃。
可李長安臉上卻無半點驚慌之色,他反倒笑了起來。
“知道我為什麼選這家酒吧,這個後巷麼?”
對方默不作聲,李長安卻也自顧自答道:
“因為這裡既安靜又偏僻,而且……”他掏出一張符來,轉手引燃,卻沒有擲向“白修業”,反倒往牆根處擲去。
“……因為這裡有燃起管道啊。”
“風來!”
頓時,烈焰暴起,狂風湧動。
火借風勢,風助火威,猩紅的烈焰立刻吞沒了整條小巷。
………………
風卷烈焰,在後巷盤起一道火焰龍卷。
在如此風火之勢下,再多的蟲子也不過是燃料,終究是化作飛灰。
片刻之後,更大的一股風勢加入巷中,狂風更盛,反倒是把火焰扯滅。
這風把火焰扯滅之後,卻突然戛然而止,隻餘下地上些許餘燼,以及漫天飛灰紛紛灑灑。
李長安自這灰燼中踏步而出,竟是毫發無傷。
他走到“白修業”身前,此時“白修業”已被火焰燒成一具焦黑殘骸,卻仍舊苟延殘喘著。胸口中隱隱透出點紅光,身上不停剝落些燒焦的蟲子,掙紮著向李長安蠕動過來。
李長安拔劍出鞘,垂目看去。
這焦屍仍舊不屈不撓向李長安探出手,可手剛一抬起,手上的蟲屍便往下抖落,還沒觸及到李長安,就隻剩下一截燒焦的骨頭,最終也斷落在地。
可憐可恨可悲可憎。
心中思緒回轉,可最終卻沒說出什麼話來。
說到底,李長安不過是一介野道人罷了,無從判人是非、斷人因果,所作所為隻有任性由心而已。
他提起劍,一劍貫入胸口。
這具強撐著不死的焦屍終於顫抖兩下,潰散開來,隻留下一小塊紅色晶石掛在劍尖。
忽的。
李長安臉上一點冰涼。
“嘩啦。”
驟雨突至。
這倒是當時好雨。澆滅了餘焰,驅散了焦臭,連地上的殘渣也一並被雨水裹挾,滾進了下水道。
李長安收劍入鞘,轉身歸去。
他回到張倩身邊,將手機遞還。
張大隊長注意到他身上水跡。
“你怎麼呢?”
“下雨了。”
她抬頭又看著幾個工作人員往李長安來的方向跑去。
“他們怎麼呢?”
“哦,他們家燃氣管爆了。”
……………………
“白修業”一死,事情便風平浪靜、再無波瀾。
李長安也如願以償在家好好養傷。每日裡,看看電視、上上網、玩玩兒遊戲,陽光明媚便出去走走,小日子好不愜意。
說來他的身體素質好得離譜,尋常人很可能留下一輩子病根的傷勢,在他這兒,個把月就痊愈了,身體各處反倒因為許久沒動彈,顯得蠢蠢欲動。
今兒一早,他便已經起床。
晨跑個把小時,回家吃了早飯。
一轉頭,卻見一個臃腫的身形堵住了窗戶的陽光。
卻是吳老大扒拉著玻璃,往外麵呆呆凝望。
李長安走過去一瞧,不出意外,是樓下那一對剛搬來的母女。自打她們搬來之後,吳老大整天就是這麼一副望夫石的模樣。
也不知該說他青春無限,還是色心不死。
李長安搖搖頭,懶得管這檔子事。
他活動活動筋骨,領著群鬼把房間和冰箱各處的東西清理了一遍。然後,整理好自己的配劍和各種物件。
昨夜,他做了一個夢。
是時候再次啟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