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裡頓時騷亂,前進者有之,後退者也有之,總而言之亂成一團,幾方的首領氣急敗壞連打帶罵,才讓他們鎮定下來。
而李長安早已一步躍入霧中。
沒兩步。
便瞧得那廝萎靡在地,神色驚恐,而他身前一個和尚垂頭而立,麵上紅毛便生。
活屍!
李長安神色一凜,拔劍欲斬。
可長劍方出鞘一半,他目光一動,又重新將長劍壓回鞘中。
“如何?”
卻是龍圖道人遲來一步。
“你自己看。”
龍圖聞言小心上前,發現這具活屍半點“生命”的跡象也無,好似就是個正兒八經的死物。再繞到其身後仔細一看,隻見一根手臂粗細的木樁自其穀門貫入,讓它“立”在了道旁。
“這是何意?”
龍圖正百思不得其解,耳邊忽的一聲。
“風來。”
李長安並指成決,往下一劃。
便有長風從天而至,將濃霧撕扯開來,露出前頭的青石山道,以及山道兩側一個又一個串在木樁上的和尚。
這一幕實在讓眾人既驚詫又磕磣,倒吸一口涼氣之餘,都有些穀門發緊。
這時。
人堆裡湧出些武僧,亂七八糟喊著“師兄”、“師傅”、“師弟”……便要將這些和尚屍體解脫下來。
然而,長風散去,霧氣很快又複合攏。
趁著這空隙,李長安看了眼日頭,製止了這些武僧。
“時日不早了,莫要在此耽擱。早些將那屍佛殺了,再行處置也是不遲。”
說罷,他轉向人群中被保護嚴實的空衍。
“聖僧,那屍佛在哪個方向?”
空衍抬手,指向了前方那條沿途“飾”滿人樁的山道。
………………
眾人穿過濃霧重鎖的山道,跨過年代久遠的索橋。
一路來,竟然是無驚也無險,全須全尾地到了屍佛所在地。
空衍和尚指著麵前的化魔窟,窟中幽深無光。
“屍佛就在其中!”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場中眾人多有吸氣聲,借此安撫心中惴惴。
隻要不是沒腦子的蠢貨,便曉得先前的路走得有多輕鬆,後頭便有多艱難的一場惡鬥等著自己。
於是乎,各人開始整理裝備,稍事休整。
而龍驤衛中卻越出一人,走到窟口當前。
對於此人,李長安頗有印象,正是那個在銅梁集中折符為鶴的貨郎。當日,他以兩箱符紙清空了一街鬼魅。
如今,他卻帶了整整十箱。
李長安猶自記得楊之極送他上山時,那滿臉的肉痛。
眼下,他正將箱子在窟前一並排開。手中一麵撥浪鼓鼓聲不歇,箱子中便不斷有紙鶴振翅而出,沒入化魔窟中。
不多時。
“好了。”
這既是黃符儘數飛入,也是隊伍整備完畢。
李長安點點頭。
一馬當先步入窟中。
………………
可是。
化魔窟中依然平靜如故。
隻有黃符仿若塵埃四下漂浮,手中的火炬將人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在凹凸起伏的石壁上,顯得光怪陸離。
隊伍少有人言語。
便隻聽得腳步聲與呼吸聲彼此勾連。但李長安不知怎麼的,總是疑心聽到了一些彆樣的聲音,不是風聲、不是火把燃燒聲……他豎起耳朵,那聲音終於稍稍清晰。
好像是:
“唵嘛呢叭……”
猛然間。
百倍於之前的熟悉惡臭嗆入鼻子。
李長安駭然發現無數的活屍好似無中生有一般,從四麵八方突然出現,張牙舞爪撕咬過來。
饒是李長安,也是大驚失色,拔劍就要砍將過去。
但下一秒。
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手頭的長劍也改劈砍為護身。
也在此時。
胸口位置,上山時溪石道人分發的桃符安放處,一點清涼散開。
李長安眼前豁然一清。哪兒有什麼活屍?分明是龍圖那張懵逼的臉。他趕緊環顧周遭,也儘是一個個剛從幻覺中清醒的同伴。
糟糕!
道士心中警鈴大作,一把推開擋在前麵的龍圖,健步躥到前方,臉色立刻有些凝重。
不知不覺間,整個隊伍通過了窟口狹窄處,到了洞穴寬闊所在。
而此時。
在隊伍的前方,漫天黃符飛舞燃燒,密密麻麻的活屍蜂擁而來。
而在隊伍的後方,殿後的遊俠兒和官軍中,呼喊搏殺依舊不曾停歇,竟有泰半之人仍舊沉溺於幻覺中不能自拔,正胡亂互相砍殺!
“我入你娘!”
回過神來的老水匪黃太湖破口大罵。
“不是說能護住三百人麼?”
而李長安袖口一沉,原是空衍拽住了他的衣袖。
“道長。”
一直以來都寵辱不驚的空衍,此時卻一臉倉皇之色。
“屍佛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