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鄉後,林小姐孝敬公婆,對書生的正妻也是禮讓有加,不久,便為書生生下了一個兒子。
幾年後,書生原配死去,母親病死,父親也癱瘓在床,家中上下全賴林小姐辛苦艸持,鄰裡都說書生家有賢妻。
某日,有多年不見的故友上門拜訪。
兩人在城中酒樓宴飲,酒酣耳熱之際,說起了舊事,故友開起玩笑,說書生現在的妻子與當初的林小姐十分相似,莫非是對林小姐餘情未了。
原來這位故友就是當年把書生引薦給林家作西席的人。
林小姐畢竟不是活人,未免招來閒言碎語,書生從未對外人提及。但秘密埋在心裡,就像埋在土裡的種子,遲早都有鑽出來的一刻。
整巧,故友也算半個知情(和諧)人,書生就趁此將當年的故事一吐為快。
卻不料,故友卻嚇灑了杯中酒、手中箸。
原來,關於林家的故事,故友這裡還有另外一個版本。
書生當年上京趕考之後,林小姐的肚子卻一天天大了起來,縱使足不出戶,也難逃風言風語。林小姐初時還咬牙堅持,可春闈之後,書生一去不返不提,還傳來他即將與重臣結親的消息。
林小姐於是再也承受不住,懷著即將出生的孩子投河自儘。她死後,父母也鬱鬱而終,林家也就煙消雲散了。至於書生見過的桃林、桑林與莊園,故友坦言,虞鄉郊外,隻有茅草、荊棘與亂葬崗而已。
書生失魂落魄回到家中,詢問家裡人,得知林小姐支開了仆從,帶著兒子在父親的院子。他偷偷潛入院子,但不敢進入病房,隻在窗外偷看。
隻一眼。
霎時。
血液凝滯。
房間裡,林小姐用剪刀剪開兒子的皮膚,再伸手扒扯,竟是脫衣服一樣,將兒子的皮膚給“脫”了下來。那皮膚下,不是鮮紅的血肉,而是黑色膠狀的膿血與褐色的腐肉。
林小姐又將手伸進兒子腹部,取出了一團淌著膿血的肉塊,轉頭到了書生父親床邊,再用剪刀刨開了他的肚子。書生的父親隻是一個普通老人,在刀刃之下,痛得眼睛暴凸,手腳抖動,喉嚨裡“謔謔”有聲,卻是發不出一聲慘叫。
直到林小姐將他的腎臟活生生挖出來,又把手裡的爛肉填進去,老人所受的折磨才終於結束,隻是眼中神光已然渙散,再無聲息。
林小姐麵不改色,隻熟稔地將新鮮的腎臟換進兒子的身體,又為兒子穿上皮膚,縫合開口。
不多時。
兒子又變回那個俊秀的小郎君。
孩子指著心口,昂著頭問林小姐:
“娘親,爺爺的心好像也爛了哩。”
“活人的臟器在死人的身子裡,終歸是要腐爛的。”
“娘親,外頭有人偷看哩。”
“不用怕,是你爹爹。”
“爹爹會生氣麼?”
“不用擔心,正好你阿爺的心肝脾肺腎都用完了。”
…………
不對。
李長安不自覺皺起眉頭。
這故事十分不對!
不是太假,而是太真。
世上哪兒有那麼多才子佳人、人鬼情深?多的是見色起意、始亂終棄,是厲鬼報怨、妖魔食人?
但是,坊中的戲曲講究的就一順耳,無論開頭如何曲折,結局一定是美好的,可金鈴兒講述的故事,結局未免太黑暗驚悚了些。
單聽那唱詞兒,“扯出腸子係紅繩,剜胸刨腹終不改,掏心掏肺情深深。”聽進耳朵,鼻子都好似能聞到血沫兒……
“道士,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