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2)

裙裝騎士 妄初 9959 字 4個月前

那輛黑色的車沿著方圓兩公裡繞到了第二十三圈。

副駕駛座上的年輕男人收起筆記本電腦,朝窗外看,隻看到一片燈火盈盈的夜色。

“我做完工作了,”餘捷瑞有些無奈,“賀總,您還沒找到人麼?”

賀冬不出聲,司機依舊往前開,餘捷瑞又道:“您再找不到,差不多該放我下班了吧。”

賀冬這才開口:“哪有這麼容易。”

他聲音很淡,聽不出這話是在說“放人下班”不容易還是“找人”不容易。

餘捷瑞實在不關心自己老板的心情:“我也不容易,您偶爾就體諒體諒我吧。”

白天第二次去考察,這家公司仍然沒有實質性的改變。

盤子鋪得比能力大,老板審美低下,團隊製作能力在業內隻能算是中上,沒有太多收購的價值。

但餘捷瑞知道,賀冬是另有所圖。

佳和是私企,至今沒有上市,公司就是賀冬的一言堂。

老板抱著私心做事,隻要不會虧損,他這個做助理的沒有勸阻的必要。

但,不包括從傍晚開始沒頭蒼蠅似的在街上亂轉。

餘捷瑞真心實意地無語:“賀總,您怎麼就能確定人家這個時間還在街上晃啊?”

“不確定。”

“所以……”

“就是碰碰運氣。”他也不是非求什麼結果不可。

餘捷瑞:“。”

那你就在這兒耽誤我的時間啊???

“賀總,”他深吸口氣,“雖然你是給我發工資的,但是……”

賀冬終於被餘捷瑞鬨得有點煩,分了個眼神給他,隨後低頭看了一下表。

“五叔,再轉兩圈,要是還找不到人,就把Jerry送回去。”

謝天謝地,資本家終於開恩。

“那你呢?”餘捷瑞回過頭,眉頭擰著,很擔心又說不出指責的話,“賀冬,你今天走了很久,醫生說過要你多休息的。”

“我已經休息很多年了,再說,”賀冬頓了頓,薄唇邊帶上些許吝嗇的笑意,“她曾經說過,希望再見到我的時候,我能正常走路。”

餘捷瑞:“……”

餘捷瑞:“我算知道了,戀愛腦真是絕症,不僅無藥可救,最絕的是它能麻痹你的痛覺神經。”

餘捷瑞說完,司機孫五叔就在那附和,說這幾天下雨,車上明明放了暖寶寶,你們賀總忙完也不肯熱敷一下,實在是太忽視自己了雲雲。

在成為助理之前,餘捷瑞是賀冬的大學同學;而孫五叔則是從小照顧他的傭人。

這車上一左一右,都是少見的能當麵罵他的人,賀冬覺得把這兩個人同時放在車裡,自己也怪自虐的。

想到這裡,他倒是輕輕笑出了聲。

也好。

熱鬨。

他好像還能想起來,那年春日,教學樓背後花團錦簇的小花園裡,天真的少女一臉懵懂地問他,“你為什麼總是把自己活得這麼冷清?”

餘捷瑞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罵道:“一罵你就笑,抖M是吧?我說的話你到底聽沒聽進去……沒。”

後排的賀冬突然坐直了。

他的視線停留在窗外極遙遠的某一點,而後在車開到路口之前,嘴比大腦更快地冒出一句:“五叔,調頭。”

“喂……賀冬!”

*

朱豔霓指著時佳璐的臉,迷迷糊糊地說:“你就隻能看見彆人的好……傻子!”

女孩子坐在一起,聊著聊著就容易跑偏,兩個人你請我我請你,從八卦小故事說到女生私房話,終於是喝醉了。

以往時佳璐很少會放縱自己喝多,今天看來是真的心情不好,朱豔霓那破酒量隻是有點暈的時候,她已經睡著了。

最後,朱豔霓把人從酒吧裡背了出來。

她剛剛請時佳璐喝了兩杯賊貴的酒,打開APP看了眼深夜的士的加價數,實在舍不得再打車。

一為省錢,二為醒酒,她背著時佳璐,慢慢悠悠地往回走。

城市夜間的燈火星星點點,寫滿了紙醉金迷,如夢的繁華那麼近,又那麼遠。

“……璐璐,我倒也不是想說你沒才華,主要是人不能拿自己的短板去跟彆人卷,因為無論哪個板,這世上都有板比你還長的人,反正,該放過自己就放過自己,捷徑也是條路,何況你這才哪到哪啊,根本沒到道德的窪地……”

“……我這些話可能你也聽不進去,唉,我實在是太鹹魚了……”

“璐璐啊,我看你也彆想這麼多……人活著啊,眼睛一閉一睜,就是明天了……”

朱豔霓是個半醉,話音有點含混,黏黏糊糊的,全融進夏夜的風裡。

其實她理智還記得時佳璐睡著了,但這理智隻能保持很短暫的一瞬,然後迷糊——思考——清醒——又迷糊了,循環這個過程,於是持續無意義地聊著天,話也說得有一搭沒一搭的,到最後,想不起自己要說的主旨。

說著說著,她渾身一個激靈,伸出去的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酒醒了大半,站定了。

一個穿著一身黑的男人沉靜地站在樹叢的陰影裡,黑上加黑。

乍一看像個鬼,再一看像個歹徒。

最後朱豔霓也拿不準了,因為她定睛一看,發現對方帥得像個渣男,不像壞人。

長成這樣的,合法騙感情比非法劫財賺得多。

“……你是誰?”她警惕地問。

賀冬揚了揚下巴:“她的朋友。”

朱豔霓眯起眼,不太清醒的大腦停滯了片刻:“好像我才是她的朋友?”

“你當然也是。”

“?”

朱豔霓擰起眉。

她一張臉上滿是沒聽懂的困惑,想了一會兒,就想帶著時佳璐走。

賀冬往邊上邁了一步,路很寬,但想挽留一個神思不太清醒的醉鬼並不困難。

“你講不講道理?”朱豔霓被擋住了去路,有點煩,“我是她朋友,可我不認識你,你裝什麼她朋友呢?”

“她叫時佳璐,我叫賀冬。”賀冬垂眸看著她,“我是她朋友。”

“賀冬……賀冬!”

聽了一晚上這個名字,就算醉了,朱豔霓也不會全無印象。她對這人的印象不算好,但也不壞,主要是,時佳璐確實沒說什麼不好的話。

在她的描述中,賀冬是弱小的,需要幫助的,但這一刻,朱豔霓迷迷糊糊的,好像懂了時佳璐為什麼無法接受。

那種割裂感太過強烈了,沒有人會把一個存在即是壓迫感本身的男人當做小可憐。

時佳璐無法自處,朱豔霓頗為不理解;但現在,她也不知該作何反應。

朱豔霓不怕跟比自己優秀的人來往,但她確實沒來往過這種“刻板印象社會名流”。

賀冬從她的反應裡得到確信:“她和你提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