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點肯定人多吧，正常。”時佳璐笑了下，“怎麼了，你沒有坐過嗎？”
賀冬搖搖頭。
時佳璐：“那是，佳和還給你配車，不需要和普通打工人一起擠地鐵上下班啦。”
賀冬眸色一動。
他顯然有些意外，沉吟片刻，忽然露出一點恰到好處的憂傷：“隻是因為我以前不方便使用公共交通。”
“……啊。”時佳璐臉上那滿不在乎的說笑神情突然斂住。
忽然就想起當年的賀冬，坐在輪椅上，站都站不起來的樣子。
跟那樣的痛苦比起來，現在高薪帶來優越不值一提，時佳璐突然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不該因為對方看上去好像在另一個階層，話裡話外的就把人往外推。
“抱歉啊，提起你的傷心事。”她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賀冬觀察著她的表情，露出一絲吝嗇的笑意：“我沒有要把氣氛搞糟的意思。”
時佳璐當然知道，也正是因為知道，
才會更加抱歉。
想了想，她說：“南塘全市地鐵站的無障礙設施做得都不錯……至少市中心範圍內的都很不錯，太遠的地鐵站我也沒去過了……不過你現在能走路了，如果好奇的話，也可以找個避開早晚高峰的時間去試試。”
“健康的人一般不會注意到這個。”賀冬端起桌上的檸檬水給她倒，一點餐廳的熒熒燈火倒映在他眼底，讓他的臉部線條看上去比平時更加柔和，“似乎你身邊也沒有其他殘障人士，所以我可不可以認為，你是想著我，才會觀察這些的？”
“也、也行吧。”
事實上，直白承認對彆人的關心，對時佳璐來說並不是難事，但這樣被賀冬直直地看著，她竟然覺得有幾分不好意思。
不過話沒說錯，滿打滿算，她也就認識賀冬一個殘疾人。
賀冬垂了下頭，唇角似乎極淺地勾了一下。
二人沒再糾結這個話題，他喚來侍者點菜。賀冬今日選的是家西餐廳，似乎是南塘市各大美食榜單的常客，時佳璐寫起稿來“兩耳不聞窗外事”，但也聽說過這家店。
這家店也不便宜，賀冬這個富哥大約不吃便宜的街邊攤。
時佳璐默默記下。
不過神奇的是，他們兩人口味似乎有點像，點菜沒有爭執，還常常點到一樣的東西，吃飯時也很有默契地鮮少開口，一直到吃個半飽才會開始聊天。
賀冬終於說起他的來意。
“這個項目雖然是和你們公司簽的，但我們在合同裡曾經約定，如果本子不能改到讓佳和滿意的話，合作就可以中止。”
先頭的定金已經付過一部分，合作中止，尾款不付，但定金也不會退，王老板當時大概是覺得怎麼樣都能先賺到一筆定金，便在合同上簽下了名字。
“合作中止後，後續部分要如何操作就是我方的事了，你完全可以用個人身份再和佳和簽約……把稿子改頭換麵一下就可以。”
一部劇本更換主角名，甚至調換一些情節的順序之後，就很難看出和原版的相似性，主要是，王老板不會仔細品閱。
隻要不驚動他，這事就不會產生法律風險，牽扯不到時佳璐身上，反而能讓她多賺一筆稿費。
無論時佳璐怎麼想，這件事對她都有百利而無一害，但——
“這樣不會影響你的KPI嗎？”
“什麼？”賀冬不解。
“這個項目是你在負責，你要背成本的吧？”時佳璐比他還不明白，“對佳和來說，白白損失了定金，還要再付我稿費，而且既然一開始要找外包，說明佳和沒有自己的製作團隊，這樣做無論是自己招人還是再找新的製作團隊都是一筆白白搭上的支出，有什麼好處呢？對你來說就更是了，背著KPI，項目黃了，你要不是想吃回扣的話，我想不通為什麼要這樣幫我。”
“我為什麼要背KPI？”賀冬問。
“你不用背KPI的嗎？”時佳璐怔愣半晌，突然有點疑惑起來，“之前我覺得有點不禮貌，一直沒問過你，你現在是個什麼職級啊？”
賀冬眨了下眼，看著有幾分茫然。
時佳璐還以為他不方便說，忙把話圓了過去：“我也就是隨便問問，可能是你們佳和整體氛圍輕鬆不講究這個吧。”
“不過，”她又感慨，“你還真是厲害，我們明明差不多大，你都已經負責這麼大的項目了，我卻還是底下打工寫稿的。”
“時佳璐。”
“嗯？”
“你以前……很自信的。”
那時候他不想念書，時佳璐帶著各科筆記風風火火地跑來找他，眼底滿是對學習的重視，和對自己成績的驕傲。
“你都說是以前了，念書是很容易的，可是工作就不是這樣，並不是我一直努力，就會有好結果。”時佳璐笑了起來，她對這事很坦然，但難免有幾分失意的落寞，忍不住開了個玩笑，“所以我最討厭資本家了，一天天就想著怎麼壓榨打工人，也不說提點待遇。”
賀冬：“……”
他隻覺得舌底發苦：“佳和……給員工的待遇還不錯的。”
“是呀，佳和都給你配車。”時佳璐點頭讚同，“彆的公司哪有給員工配車的待遇。”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