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1 / 2)

布魯斯盯著企鵝人的眼睛,企圖從中找出情緒上的破綻來。可他沒有找到,企鵝人臉上圓滑而虛偽的笑容消失了,神色是難得的認真嚴肅。

“如果一定要說殺人的話……我倒是曾經聽過一條傳聞。”企鵝人摸了摸下巴,思索著說道,“據說當初奧羅拉小姐——啊,抱歉,奧羅拉·特洛維卡,就是伊諾克的母親,她在生孩子的時候,懷的是同卵雙胞胎。”

布魯斯微微一怔:“……雙胞胎?”

“對。”企鵝人說道,“但生下來之後,有一個是死嬰,另一個就是伊諾克。據說當時死嬰是窒息而死的,而窒息的原因是伊諾克在子宮裡用手捏住了他的臍帶,活活憋死了他——這算是殺人嗎?哈,殺的還是自己的同卵親兄弟呢。”

布魯斯抬起眼,下意識摒住了呼吸。

這個故事過於駭人聽聞,一股莫名的寒氣從他的腳底泛起,迅速傳遍了他的全身。

“……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情?”布魯斯冷聲問道。

“隻是傳言而已。”企鵝人無所謂地說道,“多多少少帶有誇張的成分,估計就是臍帶打結或者纏住了伊諾克的手之類的。一個沒出生的孩子,怎麼可能會憋死自己同卵的兄弟呢?他哪來的力氣?”

“傳言是從何而來的?”布魯斯說道。

企鵝人想了想:“伊諾克的出生地在那不勒斯,那邊人曾經稱他為‘死亡伴生’——但據說奧羅拉小姐不喜歡這個稱呼,把帶頭叫的人給揍進了醫院,伊諾克的父親也放話說誰敢叫就割了誰舌頭,後來就沒有人敢叫了,但這稱號卻傳了下來,這大概就是傳聞的由來吧。”

——死亡伴生。

布魯斯沉默了片刻,長出了口氣,像是要把胸口鬱結著的寒氣一掃而空。

“他的腿是怎麼回事?”他問道。

企鵝人說道:“……一次幫派鬥爭的意外,法爾科內那邊的人乾的,肇事者已經死了。”

他說得語焉不詳,布魯斯抬眼打量他的神色——不像是在說謊,但明顯有所隱瞞。

“那關於他的父親?”布魯斯問道。

“哦,這個謠傳由來已久了。”企鵝人說道,“不是他殺的,但他確實沒有在他父親被害的時候伸出援手。能救,但沒必要救,所以沒救。這沒什麼不對,畢竟不是每個人都配活下去。你會給一個溺水的殺人狂魔遞救生圈嗎?……哦抱歉,是我問錯人了,沒準你確實會呢!”

“你為何這麼肯定?”沒有理會後半句的嘲諷,布魯斯眯起了眼睛,“你在現場?”

企鵝人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來。

“……是你殺的。”布魯斯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都是陳年舊事了,我現在年紀大了,頭腦不清晰,也不太記得了。”企鵝人沒有承認,隻是顧左右而言他,“總之伊諾克並沒有因為他父親的死而悲傷難過,他甚至為此請我喝了一杯酒,那可真是好酒,難得一見的好酒,托斯卡納大區的酒莊產出的葡萄酒,伊諾克真是夠意思。那晚我喝得醉醺醺,他倒是千杯不醉,他向來都是這樣,這可真是個了不起的能力呀——”

布魯斯眸光冰冷地看了一眼企鵝人。

不記得有沒有殺人,卻記得酒的產地和味道?

“他的父親對他不好?”布魯斯問道。

這似乎有點前後矛盾,當初伊諾克被人稱作“死亡伴生”,他的父親顯然也很生氣。這不像是個對自己的孩子毫不關心的、不負責任的父親。

“這個嘛……”企鵝人說道,“他們家的事情我也不完全清楚,但伊諾克應該是恨他的父親的。或許法爾科內會知道其中詳細的緣由。”

“想要毀滅世界可不是簡單的事情。”布魯斯接著問道,“他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

“他是個超能力者。”企鵝人正色道,“這你應該發現了,不是嗎?我想這可以解釋你為何會對他這麼關注。但你要知道,他現在展現出來的能力不及他未來真實本事的萬分之一!”

“他的傷口愈合速度是正常人的百倍。”布魯斯說道。

“什麼?哦,你說自愈。”企鵝人微微一怔,“這是他最不值一提的能力了。我要說的是——他擁有著毀滅性的力量,現在他還沒有完全覺醒,但若是真讓他活到那一天,他將無可匹敵。”

布魯斯眯起了眼睛。

企鵝人說得是對的,這一點他再清楚不過了。

如果讓伊諾克真的徹底覺醒成為了黑晝,那麼世界就隻能重演上一條時間線的悲劇。

作為一場史無前例的災難,黑晝幾乎是無解的。

“我已經時日無多了,伊諾克不會放過我的。所以,我懇請你。”企鵝人說道,“不要再拘泥於你的那些所謂的原則了,我知道伊諾克現在在你的醫院裡——拜托你,殺了他吧。”

“他不是你朋友嗎?”布魯斯說道。

不知為何,他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那個蒼白的、被埋在病床裡的青年。青年的神色有些恍惚,有些不安,又有些遺憾,語氣輕柔到仿佛是自言自語。他說:我以為我們是朋友的。

“是。”企鵝人說道,他的臉上露出一種介於悲痛和凶狠之間的奇異神色,最終凶狠完全消失了,隻剩下了悲哀。

他說道:“但我的朋友是伊諾克,而非黑晝。若是他終究會變成那個我不認識的黑晝……或許對他來說,死亡也是解脫。”

布魯斯沒再說話。

片刻後,他說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奧斯瓦爾德深吸了口氣,說道:“逃。”

布魯斯毫不意外。

“越遠越好。”奧斯瓦爾德說道,他打了個寒顫,“不然我會死的,蝙蝠俠,我會……死的很難看的。或許我應該去紐約,那裡有複仇者們……又或者,我應該去大都會!對,我應該去大都會,隻有超人能對付黑晝了!”

布魯斯敲了敲扶手,說道:“你要走,沒問題;但你要考慮清楚,如果黑晝真的想要殺你,超人可攔不住。”

奧斯瓦爾德愣了一下,頭頂緩緩滲出了冷汗。

他不得不承認,蝙蝠俠說的是對的,超人縱然能和黑晝打成平手,也不意味著他能在黑晝手裡救下自己——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的性命。

“那我該怎麼辦……?”他幾乎六神無主,下意識地向眼前這位靠譜的蝙蝠俠先生求助。

布魯斯說道:“黑門。”

奧斯瓦爾德一怔:“……黑門監獄?”

“那裡足夠安全不是嗎?至少比大都會安全。”布魯斯慢條斯理地說道,“而且也能讓黑晝稍微解解氣,或許他就不會去找你的麻煩了。”

奧斯瓦爾德呆呆地看著眼前英俊矜貴的韋恩集團總裁,半晌後他才說道:“……或許你是對的。我可以以一個小罪名自首,隻需要關上幾年,就可以出獄……我可以承認是我捅了伊諾克,最多判個故意傷害或者謀殺未遂,不會關太久。”

他突然語氣急促,盯著布魯斯說道:“你會對付他的,對吧?你會解決掉黑晝的!”

布魯斯沒接話。

半晌後,他才在企鵝人焦灼恐懼的目光下說道:“我可以試試,但有個條件。”

奧斯瓦爾德此刻已經顧不上思考為什麼蝙蝠俠拯救哥譚需要條件,他隻能說道:“什麼條件?隻要是我能給的,我都給!”

布魯斯抬起眼,平靜說道:“你的冰山俱樂部,暫時由我來調動。”

……

數日之後。

迪克的車在醫院附近的地下停車場停了下來。

他深吸了口氣,感覺心臟在自己胸腔裡砰砰作響。

他捏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長歎了口氣,隨後拔下了車鑰匙,打開車門,修長的、穿著休閒牛仔褲的腿邁了出來,穿著跑鞋的腳穩穩落在地麵上。

哥譚那熟悉的潮濕空氣的味道再次充盈了他的鼻腔,那種帶著淡淡腐朽與陳舊氣息的鐵鏽與黴菌的氣息可真是令人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