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1 / 2)

封西雲走了,連個信兒都沒留下。陸沅君對此頗為不屑,男人果然都是大豬蹄子。前腳還說要娶自己,後腳便杳無音信。

還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呢?可扯犢子吧。

不過他走了也好,陸沅君也樂得自在。

封少帥走後的第三日,按新曆來算是個禮拜一,是陸小姐去冀北大學上課的日子。

搶了季泉明的工作之後,她收到了洛娜的謝禮,上頭夾了個小條子,寫著泉明沒了教授職位,那女學生也不搭理他了。

季泉明也因著怕見著熟人,一連幾日沒敢出門。

二十銀元薪資的工作,對於家族數代為官的季泉明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

丟人才最要緊。

陸司令是個大老粗,家裡頭住宅院,點煤油燈,根本不曉得洋玩意兒的好。

不管陸夫人怎麼勸,說汽車那能跑的鐵疙瘩是被洋人大仙施過法的,死活不肯買。

故而來往陸宅的人都乘著汽車不假,唯獨陸宅的人出入仍需搭坐馬車或是洋車。

這天陸沅君早早起來,在門口叫了輛人力黃包車往冀大的方向去了。

地方來過一次,輕車熟路,陸小姐毫不費力的來到了季泉明的小教室。

對門兒的大教室裡不見那日的大力教授,隻有零零散散幾個學生在上自習。那邊安安靜靜,一個走廊之隔,小教室裡吵吵嚷嚷。

人比人,氣死人。

她也想去大教室,想教好學生。這些抽大煙,逛窯子的混賬紈絝,合該去戲園子,來學校做什麼呢。

陸沅君沉著一張臉,抬腳踏進了門檻。而在她進去的瞬間,小教室安靜了下來。

安靜的太快,以至於對門兒大教室裡靜心讀書的學生們,都抬起頭朝這邊瞧了瞧。

咋回事兒啊?對門兒今天不吵不嚷還挺不習慣的。

小教室裡的學生不多,來上季先生課的人本就沒幾個,季先生被校長給轟走了,便更沒幾個人了。

剩下的人裡,有一半見識過那日陸沅君的強硬,瞧見她進門,真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你才敢吵嚷。

而那日沒來上課的人,則是因著陸沅君的穿著。

近幾日雖說天氣稍稍涼了下來,可也還沒到冷的時候。南春坊的洋人,摩登一些的女郎,還有穿半截裙子露小腿的。

怎麼這位從門外進來的姑娘,穿著長旗袍不說,上身還披了件極其蓬鬆綿軟的貂皮圍搭。

有一位前周沒來上課的學生站了起來,環顧教室一周:“這是你們誰的姨太太啊!還不趕緊領回去,擱這兒浪什麼呢?”

秋老虎尚未散去,便迫不及待的穿上貂啦?可是錢多燒的慌不?

陸沅君腳步一頓,扭過頭來冷冷的盯著這位學生。

她脖頸裡早就裹了一層薄汗,都怪娘親,非得說什麼如今上大學的都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可不能讓他們門縫裡看人瞧扁了。

非得穿的極儘奢華才成。

現在好了,被當成姨太太了吧?

“坐下。”

陸沅君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不容置疑。

那站著的學生被她冷眼一瞧,還真縮回了座位上。

即便如今新式思想湧入,女子能夠出門,進學了,可也還沒見過有膽子這麼大的丫頭。

陸小姐脫下了身上的貂皮圍搭,將其甩到了講台上。抬腳邁了一個台階,把手中小包放下,從裡頭翻出了英國文學的課本。

“我不是誰的姨太太,是你們的新教授,陸沅君。”

小教室裡有見識過陸沅君那日風采的,生怕她再掏出槍,一個個戰戰兢兢的掏出課本,誰也不敢造次。

“姓季的講到哪兒了?”

陸沅君隨手翻了幾頁,朝著下頭的同學們問了起來。被方才那學生攪了自己的好心情,陸沅君也懶得與他們寒暄,開口語氣不佳。

“TO A WATERFOWL!”

陸沅君低著頭,底下座位上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講到致水鳥了呀?”

陸沅君快速的翻起了課本,試圖找到這一頁。

但找著找著,她好像聽到了笑聲。

抬頭一瞧,底下的幾個學生正捂著嘴竊笑個不停,滿臉滿眼皆是嘲諷。

陸沅君立刻回過神來,把書本一合,扔到了地上。

“致水鳥,布萊恩特。”

竊笑的學生住了口,將捂著嘴的手放了下來。

講台上這位年歲與他們相差無幾的女教授,似乎有點本事,並非如穿著一般庸俗。

“是姓季的在英國文學課上講美利堅的詩人麼?”

陸沅君拿過自己的小包,伸手往裡掏了掏。

“抑或是說,你們在笑話我?”

沉默。

陸沅君的手一刻不從包裡拿出來,底下的學生便一刻不敢說話。彆的教授上課要錢,這位陸小姐掏出槍來,可是要命的。

那日從教室離開的學生們都去打聽過她的來曆,陸司令的獨女。陸司令雖然死了,可軍閥的女兒仍舊叫人不敢小瞧。

“算了。”

陸沅君什麼也沒拿,空手從包中伸了出來,走到了黑板前,撿起一根粉筆。

“那就講致水鳥好了。”

“這是一首典型的詠物詩,托物言誌。”

陸小姐將錯就錯,乾脆在英國文學課上講起了美國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