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搬動那麼多東西到人家家裡去,人家今兒個招待你吃的什麼好吃的呀?說來我聽聽,讓我也解解饞!
那老些東西,你就是扔了喂狗,那狗也得給你搖搖尾巴吧?
你搬動出去,人家給過你一個好臉兒嗎?”
薑英秀一直壓著聲音,可是這些話一針見血又尖酸刻薄,那衝擊力,就像一把把蜂擁而至、寒光閃閃的飛刀,而且每一刀都直直地插進了薑大地的心上。
薑大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直昂著頭,閉著眼,可是眼淚卻順著臉頰不停滴往下淌,他抬起棉襖袖子就擦,可是不管怎麼擦,都擦不乾淨。
薑英秀籲了一口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薑大地逼得太狠了。
就這麼**裸地撕掉他的幻想,逼迫他直麵現實,會不會太殘忍了?
然而這個念頭一閃即逝。
她倘若不對薑大地殘忍,這個稀裡糊塗的“孝子”,就會繼續以往那些行徑,對沈春柳和三房一家子,殘忍到無以複加。
身為一個丈夫,一個父親,一個一家之主,他有必須要肩負起來的責任。
薑老爺子和薑老太太孩子多,薑大地又不得寵,大概隻是稀裡糊塗地把他養大了,除了要孝順,要懂事之外,並沒有教導過他什麼吧。
雖然自己這個身份,來“教導”薑大地,實在很是荒謬。
然而,如果自己礙於身份,不管不顧,繼續放任他這樣子下去,怕是他永遠都不會覺醒。
或者,也許會“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回光返照的時候,才會悔不當初,恍然發現自己這一輩子都活得稀裡糊塗,始終都對不起老婆孩子,辜負了真正的家人?
薑英秀的清冷和薑大地的痛苦,都被沈春柳看在了眼裡。
沈春柳是聽到了外屋地的動靜,估摸著薑大地差不多應該吃完了,過來收拾碗碟的。
卻沒想到,自己給薑大地留飯的事情,竟然被四丫頭給撞破了。
四丫頭之前真的生氣了,她都不敢勸。
這會兒她怕四丫頭對薑大地說出來些難聽的,再讓薑大地下不來台,就奓著膽子,想要勸勸這孩子。
誰曾想,她還沒等鼓足勇氣把心裡話說出口,就聽到了薑英秀這番詰問。
這些話在薑大地心上刀刀見血,在沈春柳心上,也是一樣。
她嫁過來之後,一味柔順,一味賢良,其實也從來沒有為自己的孩子們爭取過什麼。
然而她的性子就是如此。
指望她鼓起勇氣,保護自己的孩子,那簡直還不如指望天上下金子。
可是,她的性格雖然軟弱,沒有主見,卻也並不是缺心眼兒。
彆人欺負她,欺負她的丈夫,欺負她的孩子,她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呢?
即便她常常忍不住把人都往好處裡頭想,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她對於自己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毫無察覺。
薑英秀這番話說出口,她本來明明想要喝止,想要讓她不要再說下去了,想要讓她給自己的親爹留幾分顏麵,卻好像喉嚨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覺滿腹辛酸,一個勁兒地流眼淚。
薑英秀歎息一聲,轉身欲走。
卻聽到薑大地哽咽一聲,鼻音濃重地出聲了:
“四丫頭,你罵得對。我對不起你娘,也對不起你們幾個”
“大地”
沈春柳聞言也能發出聲音了,這一對個性軟弱的包子夫妻,麵對麵地飆起了淚。
薑英秀看得好氣又好笑,這場景,怎麼覺著自己跟要拆散一對苦命鴛鴦的惡霸似的?
卻聽得薑大地再次張口說道:
“四丫頭,爹再也不會犯糊塗了,今後咱們家你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