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什麼——”江洛輕輕掃視四周,“天色已晚,宵禁將臨,倒也不便再比費時費事的了。公子是想比字,還是比記誦聖賢之書?醜話說在前麵:若輸了,公子可要為開
始的話三揖致歉。——我雖是女子,倒不會斤斤計較,睚眥必報,就不讓公子跪下磕頭賠罪了。”
“你!”那書生氣得幾乎仰倒,“就比記誦聖賢之書!這可做不得假!”
周圍嗡嗡說話聲漸起。
有說這對母女不自量力,一個年輕女人,一個女童,比記誦聖人書,如何比得過一個才中秀才的廩生?怕不是在家嬌生慣養壞了。也有說,看那位夫人的衣著裝扮,必是一位誥命夫人,他聽說大戶人家的女子也是從小讀書上學,未必就不如這平平無奇的秀才。
有人說,京城掉一塊磚都能砸死兩個七品官,不知這秀才是何等出身,就敢在京裡肆意開罪人,也太不知天高地厚。看他也不似貧薄人家,謹言慎行四個字,家裡就沒多教教?
還有人說,不管這對母女是誰家女眷,當街與男子起爭執,還句句緊逼,寸步不讓,也太不貞靜賢淑——
真是不守婦道!
對這些議論,江洛充耳不聞。
她半蹲下身,對黛玉笑道:“你有沒有自信和這人比一場?你父親不會怪罪。他真為此不快,我們就不理他。”
三丈遠外的林如海又無奈笑了。
夫人真是……
林黛玉一雙手握緊了江洛:“我能!我不但能,我還必然能勝他!”
“好孩子!”江洛站起身,把黛玉領到前麵。
眾人嘩然。
“這、這小兒!”藍袍書生反應過來,先驚後怒,“讓一無知小兒與我比試——”
“公子慎言罷,”江洛收了笑,麵色和語氣一樣冰冷,“不敢比就快些賠禮走人,也省了一時出醜現眼!”
洪掌櫃早帶夥計搬了四把椅子來,兩把請兩位參賽者坐,一把請自家夫人坐。還有一把本想請老爺坐,可老爺混在人群中,顯然不想暴露身份,他便在圍觀的人裡請了一位胡子花白的儒生來,拿過一摞書,都是考秀才要用的聖人之書,請他坐下,提問裁判。
他還笑道:“這位老先生與本店素不相識,素無瓜葛。若夫人或公子有疑異,也可另請裁判。”
江洛淡淡道:“讓這位公子再請兩位裁判吧,免得人說雲舒齋做手腳。”
洪掌櫃便笑請藍袍書生再請兩位裁判。
圍觀者數十人,大
多通曉詩書,很快湊齊三個裁判。
三位裁判輪流提問,皆是隨意拿起一本書,隨意翻頁,隨意念出一句,令二人接下一句。
“若網在綱,有條而不紊——”[注2]
“若農服田力穡,乃亦有秋。”林黛玉答。
三位裁判驚異互視,判斷正確,翻下一題時,藍袍書生才想起這是《尚書》!
“仆臣正,厥後克正——”
“仆臣諛,厥後自聖;後德惟臣,不德惟臣。”林黛玉答。
藍袍書生的麵色開始發黃。
……
“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林黛玉答完第二十道題。
因為說了太多話,她兩頰泛起激動的紅暈。
裁判第二十次判斷正確。
藍袍書生滿頭大汗,麵色蠟黃,雙目竟已顯出血絲。
他竟……一題也沒答上嗎?一題也沒搶到?
為什麼?為什麼!明明他才是中了秀才的人!那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