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心頭火(2 / 2)

沈夫人也在旁聽,便笑道:“她連‘大鬨天宮’之後,孫猴子被壓下五行山都覺得不痛

快,‘魯智深醉鬨五台山’,她又嫌趙員外不留和尚,又嫌五台山僧眾嘲笑和尚卻不教他,不是好出家人,又嫌和尚無禮,竟亂尿、亂撒,還強買騙買人家的酒肉吃,又醉後使性子打傷僧眾,——這世上哪裡還有書讓她痛快?你彆理她才是。”

劉夫人忙說:“難道我說的都不對?”

沈夫人說著,已把自己笑倒了:“自然是對!可你看故事戲文專挑不是,人家看戲是為了高興,你是為了挑毛病!”

劉夫人反而有理:“世上人有千百樣,似我這般的必不止一個,戲不就是給人看的嗎?”

她還問江洛:“你說是不是?”

江洛……低頭喝茶。

劉夫人哼了一聲,便看沈夫人手裡的一疊問題。

看了三兩個,她便沒耐性,笑道:“還是你們琢磨吧,我隻管聽曲兒吃酒。”卻催沈夫人答應江洛:“我記著你十二三歲的時候還有個號,是‘觀夢居士’,正可以用啊!”

沈夫人立刻紅了臉:“都快三十年的事了,你還記著呢?”

“怎麼不記得?”

劉夫人笑說:“那時候你、我家兩位姑太太,還有馮家的、楊家的女孩兒好,你們起詩社,一人起了一個號,約定每月聚會起社作詩。我家姑太太還找我借錢請東道,我去吃了兩杯酒,你們還說要教我作詩。隻我孩子都生了三個了,天天忙得腳不沾地,哪有空閒?後來你們定親的定親、嫁人的嫁人,各家調動,也有二三十年沒見了吧?”

“轉眼連我的孫女都要嫁人了。”她感歎,“我還是不會做詩。”

沈夫人拿酒敬她:“那時候鳴燕鳴鸞天天同我們說大嫂子好,人大氣又爽利,還會舞劍,是女中豪傑,隻恨不是親姐姐。我還說‘若是親姐姐,差了十來歲,早便出閣去人家了,還能似如今日日在一處嗎’。如今倒是她們都在外了,隻有咱們兩個又能常見。”

兩人吃了幾杯。

沈夫人便對江洛笑道:“煩你這幾日擬一個契書來,咱們過後簽了,我就用‘觀夢居士’的號,怎麼樣?”

“一言為定!”江洛連忙要敬她。

“你用茶就罷了!”沈夫人忙說,“可吃不得酒。”

“這是花露,不妨的。”江洛下意識摸了下自己的小腹。

按末次行經的日子算,是兩個月多一點點。

還是個很小的孩子。

隻一個眨眼,她的神情又變得落寞冷寂。

沈夫人看在眼裡,忙用眼神與劉夫人交流:她這是怎麼了?

劉夫人也不解!

分明有孕是喜事,何況是林少師這等年過四十還無子的人家,更是天大的喜事,怎麼江夫人卻為此抑然不快,甚至在客人麵前都遮掩不住,提起便難過?

借著更衣,兩人詢問江洛貼身伺候的丫鬟。

隻這丫鬟年紀看著不大,嘴卻嚴,隻笑說:“日子還不到三個月,家裡都且不提呢,我們也都不多問。”

兩人隻得回來,遠遠看見江洛獨自倚坐,手裡捧著稿子,神色專注,並無方才清寒之態了。

“你同她更好,”劉夫人便悄聲說,“一會我先走,你尋機問問她?”

“也好……”沈夫人的確擔憂。

中午飯後,劉夫人便先辭彆,笑道:“善思最後學幾日管家,怕她鬨亂子,我且回去看看。”

雲善思父親去年送信來,說給女兒定了外省的親事,她今年四月便要遠嫁。

江洛與沈夫人送劉夫人到園門,她命不必送,與服侍的人自去了。

沈夫人便且與江洛說雲家:“她五個孩子,長女文嵐,才出閣一年多,便因難產去了——”

她突然便明白了,忙與江洛笑說:“你倒不必怕,似咱們這等人家,十個人裡也未必有一個這樣的!文嵐又是四五個月上跌了一跤,後麵一直胎氣不穩,最後胎位又不正,才——”

她越說越覺得不吉利了。

江洛隻笑:“多謝你寬我的心。我知道她忙,兒子媳婦都不在,孫子孫女卻多,這等年歲了還不能清閒。”

劉夫人共生了三女兩子。

她長女早亡。長子去年升了慶寧同知,遠在山東,隻把三女三兒不分嫡庶長幼都送來京裡父母膝下教養。次女、三女亦早已出閣,不在京中。幼子雲文曜雖還在身邊,偏是個男兒,要以讀書為要,不能幫她辦理家事。她自然也舍不得耽誤兒子進益。

雲家快十口人、一二百下人的大小事都要她操持。孩子們一年年在長大,兒子孫子的親事,孫女的親事、嫁妝,出閣,還有外孫子、外孫女的前

程……樁樁件件絆得她脫不開身。

“像你家,這兩年丹明的媳婦接了家事,你才閒下來不少。”江洛笑說,“我也才敢勞煩你。”

沈夫人也忙止了方才的話,笑歎道:“他們小夫妻情濃,這已經有了兩個兒子,媳婦三四年沒懷了,我才把事給她辦,誰知哪日又有了,又要我接過來?”

她便說:“你看丹明媳婦,再看我,還有劉姐姐,我們誰不是生了幾個都無事?你和丹晴好,她還生了兩個呢!你初次有孕,家裡又沒長輩,才總容易多想,快連丹曉都不如了!”

丹曉去年生孩子也是怕,卻是到臨產要生了才怕。她也怕!怕得兩晚沒睡著。

可丹曉最後還不是順順當當生了?

她問:“許院判怎麼說?”

江洛笑:“說一切都好。”

“那不就結了嘛!”沈夫人忙笑道,“京裡有幾家好產婆,還有上次給丹曉接生的,我都寫給你,你再同彆人打聽兩個好的,那日再多多請好大夫來,保你萬無一失。”

又說:“有林少師在宮裡的情麵,近月宮中也沒有有孕的妃嬪,或許能請許院判過來坐鎮兩天呢?”

這都是有用的建議。

江洛一一記下後,還是與沈夫人說稿子。

兩人商議到快傍晚,丫鬟來提醒晚膳。

沈夫人說得喉嚨都啞了,含了潤喉的糖起身,笑道:“我有了個新主意,且回家想明了再來告訴你!你不必送,我去了。”

江洛便隻站在亭中,目送沈夫人遠去。

行至半路,沈夫人回頭看。

江洛站在暮日黃昏裡,對她展眉微笑。

她心下暫安,且回家去,下次再來。

隻是這回家的路搖著搖著,搖得她心裡有些納悶。

劉姐姐一生出身既尊、婚事也順,與丈夫恩厚情深,生育五個孩子,隻年長夭亡了一個,餘下都平安無事,卻直到五十三歲,孫女都要嫁人了,還難得一日半日的空閒。

她若無繼子媳婦,隻有親兒子,能空閒下來做這些沒用的事,隻怕還要再等五年八年。

丹時是十二月末尾的生日,雖已虛歲十五了,實際比同齡的孩子小,合適成婚也要多晚一年半載。

倒是江洛……從前旁人都看她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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