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昭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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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洛竟一夜安眠。

睜眼時,窗外已經放晴。三伏的烈日沒有饒過雨後的空氣,依舊把人曬得發蔫。

梳洗過後,江洛坐在用冰熏出冷氣的臥房裡發呆。

被雨洗了一夜,院中樹木更顯青翠欲滴。陽光照在玻璃窗上,照得她眯起眼睛。

林如海已經去衙門了。

山月說,他留下一句話:

“請太太想一想,給孩子起個什麼乳名吧。”

是啊。江洛心想。

孩子都這麼大了,他們是因為什麼,一直沒有提起先給她起個小名?

那……叫她什麼呢?

江洛一時毫無思路。

林如海不是會把夫妻間的私事說給丫鬟,再讓丫鬟傳話的人,因此他一句關於昨夜的話都沒多留。

對他的回答,江洛有些緊張,自然也有些期待。

但這些情緒,從前就沒耽誤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從今之後,就更不會影響到她的正常生活了。

“大姑娘和甄姑娘沒著涼吧?”她先問,“大姑娘上學去了嗎?”

已經上午十點十分了。

她起床是九點四十。

她這一覺睡得可真久,得有十二個小時了。

昨夜黛玉和英蓮趕在下雨前上了回家的馬車,一路都有人護送,沒淋到雨,但多多少少還是被撲了些雨氣。

“兩位姑娘都好著呢。”山靜笑回,“大姑娘一早卯正就過來了,讓我們看過,各處都好,也沒著涼、發燒,請太太彆擔心。”

“那就好。”江洛點頭,問回來的山風和冬梨,“張姨娘怎麼樣?”

夏萍身體雖好,可昨夜大驚大動,還摔了一跤,若把害怕存在心裡,也容易病。

“老爺一早又吩咐過一回,誰也不許把昨夜的事多說一個字,”山風回,“張姨娘和魏姨娘、許姨娘都一晚上沒敢合眼,聽了這句吩咐才睡下。張姨娘身上雖有幾處擦傷淤青,都不嚴重,上過藥了。一早又請鬆先生看了骨頭,也沒事。太太若不放心,我再回去守一日?”

江洛放下心。

“你不必特地再去守著了,彆真當一件大事。就隻告訴薔薇院,三位姨娘醒了來報給我。”她又命,“拿我的書來。”

今天就在正院工

作吧。

翻譯還有三卷。

……

工作到十二點。

上午起得太晚了,江洛早飯便隻用了幾口,再加上腦力消耗,到這會已是餓得很了。

這時代雖然已經有了“孕婦需控製體重,太過超重會使胎兒過大難產”的理念,許院判和另兩位大夫每次來診脈,也都會請她注意飲食,看她體重控製得如何,但,對“妊娠期糖尿病”“妊娠高血壓”等疾病,基、本、沒、有、概、念。

——“消渴症”和“糖尿病”,似乎並不完全等同。[注]

也沒有任何產檢項目可以做。全憑把脈。

而把脈,隻能判斷肚子裡的孩子還活沒活著。

其餘她是不是缺手少腿,是不是器官發育不全甚至少半個身體,是不是個智障,有沒有染色體缺陷或遺傳疾病……全診斷不出來。

江洛隻能嚴格按照許院判建議的食量控製飲食。

懷孕前,她常有練刀、打拳、騎射等劇烈運動,消耗大,飯量也大。懷孕後停了一切消耗大的運動,孕期前三個月,許院判的建議食量,甚至比她懷孕前的飯量還少了兩成。

她常被餓得心慌,才吃兩塊點心墊一墊肚子。

不然腹中空空,這書真是一句都翻譯不下去。

後來,過了四個月,飲食稍放寬了些,她也適應了新的飯量。但從想起還有“妊娠期糖尿病”這回事那天起,到今天第六十五天,她都沒再吃過一口高糖高油的點心和粥、水果!

——她記得粥是不是升糖飛快來著?

她上輩子不是學醫的,更沒懷過孕,對現代孕婦在各個時期都需要注意什麼,完全隻是一知半解,而且知識一半源自網絡,一半源自現實裡的“道聽途說”,根本不知道是否正確。

正是這“一知半解”,才讓她更恐慌。

她隻能拚命回憶、謹慎分辨、小心探索。

有時手頭停下來,讓大腦休息時,她抱著肚子害怕,就會忍不住想:是不是她沒有這“一知半解”,全然無知無覺才更好?大夫說什麼就是什麼,不去渴望現代才有的種種預防、檢測、搶救手段,隻像這時代的大多數女人一樣,僅僅懷著欣喜,迎接孩子到來?

——她就說,她是一個軟弱的人。

然,現在她不這麼想了。

以後也不會再這麼想。

不管一開始期待與否,將來結果如何,今生她隻要這一個孩子。若失去這“一知半解”,她完全不敢想象,她將來還會冒著生命危險懷上一個又一個,生下一個又一個。

她隻能求菩薩保佑,求漫天神佛保佑,保佑她和這個孩子都能平安,保佑她不會因生育留下死亡或任何後遺症,保佑孩子能健康來到人世間,沒有任何精神、身體方麵的殘疾。

隻是笨一點、慢一點,弱一點,她都能接受。

所以——

江洛停筆,從椅子上起身,扶著肚子在屋內慢悠悠地轉,看丫鬟們正加緊擺飯。

所以,該給這個孩子,取個什麼小名呢?

……

夜裡睡得太多,中午不算太困,江洛就隻略躺了一刻,便起來繼續工作。

林如海下午一點二十一分到家,回到正院。

江洛放下筆,想了想,還如往日一樣,隻在椅上坐著,沒有起來迎他。

她聽見林如海在堂屋擦臉、洗手,脫去外袍。

他隻穿中衣走了進來。

他的麵色還可以,不算太憔悴。

山月捧著他要換的中衣跟進來,把中衣放在榻上,低頭說:“水都備好了,老爺隨時可以洗澡。”

“你不先洗澡嗎?”江洛看他,又看外頭的太陽。

“也好。”林如海這般說著,卻又向她走近。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

江洛需要更抬起頭,才能看見他的臉了。

他輕輕拂開她額前散落的幾絲鬢發。

她握住他的手腕,把臉貼到他掌心。

她看他。

他對她笑,眼裡卻有幾點濕。

“我……”他笑,“我很快就回來。”

……

他的確很快就回來了。

江洛已經挪到臨窗榻上發呆。

發呆是個好習慣。

清空思緒,什麼都不想,眼裡隻有窗外、世間的景象,沒有任何現實裡的掙紮、為難與痛苦。

她還在杭州林府芙蓉院養病的時候,就很喜歡坐在廊下發呆。

發呆的時間是自己的。

她可以不去想,

走出芙蓉院後她都會麵對什麼,要對著幾個人屈下頭顱和膝蓋。

會不會一輩子都要每日對人屈下膝蓋。

現在,她也可以借此暫時逃避,讓自己放輕鬆,以最好的狀態,麵對林如海的答案。

“在想什麼?”

仍如昨夜一樣,林如海從背後環住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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