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林是怕她父皇來的太早，看見孫小娘的時間越久，便越忍不住男人的貪欲。
“陛下還沒告訴臣妾，今日怎麼來得這樣早呢！怕不是信不臣妾？”
“畢竟這次選秀主要是為太子和安王選正妃，朕作他們的父皇，自然要來看一看。”
一位位秀女上台又下來。有的開心，有的難過，有的忐忑不安，有的胸有成竹。
“孫秀女禦見！”
孫小娘本以為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這個時刻，她會興奮，會緊張。可沒想到自己如此平靜。
趙秀女斜視她一眼，忍不住泄露幾分誌在必得。
孫小娘不是沒有相信被趕出的那位秀女的話，相反，她信了。
就是因為她信了，那些讓她心緒起伏的情緒才會突然煙消雲散。
倒是木木，比她還焦慮。
孫小娘路過典林時，對她調皮的眨了眨眼，可木木竟然沒有板起臉來警告她，反而滿眼擔憂。
孩子可彆愁傻了，孫小娘歎氣。
若是知道孫小娘這個時候竟然能有閒心想東想西，典林定能氣的笑出聲。雖然她無意讓孫小娘知道這背後的驚險，可看她賤兮兮的樣子，也足夠堵心。
“秀女孫小娘求見陛下，貴妃娘娘。”
孫小娘的喜歡是真心的，所以這些令她厭煩的規矩，她學得十分認真。她第一次這麼努力的去做一件事。她不想因為自己的懶惰和不周，讓太子獨自承受更大的壓力。她不想彆人說，她除了擁有太子的喜愛外，本身的德行並不配做太子妃。
可是…
她哪怕再努力，也沒有辦法改變一些事。比如，幫助太子獲得更多的支持。
美麗的少女儀態端莊，像是最耀眼的陽光落在眾人眼前。
皇帝看得出了神。
“陛下？陛下！”
“嗯？”皇帝回過神來，原來孫小娘已經見過禮，可等不到皇帝允許她起身。
“平身。”
“謝陛下。”
貴妃心中不快。原本對孫小娘的滿意少了幾分。
“你規矩學的不錯。”
“謝娘娘誇獎。”
“你老家哪裡？家裡是做什麼的？”
“民女是東臨郡臨川人，家中經營幾家小商鋪。”
第一次麵聖，孫小娘表現的沉穩淡定，讓太子都有些驚訝。
“臨川人？”皇帝覺得這個地方聽著耳熟。“有誰也是臨川人？”
太子坐不住，起身回答：“父皇，典狀元也是臨川人。”
“哦？”皇帝意味不明的看了太子一眼：“那孫秀女可認識典狀元？”
“回稟陛下，民女與典狀元從小便一起上學。”
提到典林，皇帝又問了孫小娘幾個問題。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皇帝對孫小娘的興趣。
太子本白到仿佛透明的臉此刻一點兒血色都沒了。
而和太子一樣坐立難安的，是貴妃。
“陛下！孫秀女容貌秀麗，身家清白，言行舉止樣樣出挑，臣妾看著實在是喜歡的很，不如…”
貴妃看著皇帝似笑非笑的表情，藏在袖中的手忍不住發抖。
“不如…”
貴妃心中紛亂，若是為慕兒定下孫小娘，皇帝會是什麼心情？慕兒會不會被遷怒？可若是順著皇帝的心意讓孫小娘入宮，對她更不是好事。除非…
“父皇，貴妃娘娘！”
太子猛地起身，大步走到皇帝前麵“嘭”的一聲
跪下：“兒臣想求娶孫秀女為太子妃，請父皇和娘娘成全。”
眾人大驚。
太子竟然做出如此唐突之事！太子從來嚴以律己，循規蹈矩，從未做過一件出格的事。今日，竟然為了一個女人，冒冒失失的沒了分寸。
安王下意識想要起身去太子身邊，被夏芸拉住胳膊。
皇帝冷笑一聲，他這個兒子就是文閣老等人看好的儲君？他確實對孫小娘的美貌心動，可他絕不是個昏君。
整個朝堂誰不知道太子心儀這個孫秀女，他今日若是讓孫小娘進宮，整個皇家的臉放到哪裡去？
所以他試了一試，太子果不其然，讓他很失望。
“愛妃覺得呢？”
“臣妾以為，這屆秀女中，孫秀女最為優秀，太子妃…非她莫屬。”貴妃咬緊牙根說完，心中莫名一鬆，也許現在的局麵對自己更有利。
皇帝冷漠的看著太子：“太子，你想好了？”
“兒臣想好了。”太子的聲音發著顫。
在這樣的時刻，他分明可以表現的更堅定，更讓人印象深刻，更能說服人。而不是這樣沒有底氣的，仿佛經過無儘的糾結而勉強做出選擇。
孫小娘愣在原地，看著太子的背影紅了眼眶。從早上起莫名奇妙平靜下來的心劇烈的跳動起來。她真的不傻，真的不是什麼都不懂。早上那位秀女與她一說，她便清醒了。
太子的“想好了”意味著什麼，今日他為她做出了什麼選擇，她心裡清清楚楚。
太子失去的，不隻是一個對他有幫助的太子妃，更是失去了皇帝對他的最後一點期待。一個明知道選其他秀女對自己更有好處，卻依舊沉迷情愛的太子，真是讓皇帝放心之餘也失望透頂。
皇帝點點頭，冷聲道：“那就這樣吧。”
“是。”貴妃將這對父子之間的反應看在眼底，心中大喜，恨不得讓太子和孫小娘當場結婚就地洞…
咳！
典林聽不大清台上的對話，卻能看明白太子那一跪。
這是她萬萬沒有料到的，沒有料到太子會這樣的愚蠢；沒料到太子不懂他那個優柔寡斷的父皇是絕不會在這短短時間內做出一個他無法判斷的選擇，比如讓孫小娘進後宮；沒料到太子竟看不透，中年皇帝並不希望年輕力壯的太子和安王娶一個對他們太過有益的正妻，他隻需要安靜的坐著，皇帝就可以讓他如願以償！
還有，沒料到，太子的真心竟至如此。
貴妃的喜悅，安王的擔憂，夏芸的驚訝，皇帝的漠然，官員的搖頭歎息…每一個人都在否定太子的這一舉動。
隻有一個人，因今日這個令人失望的太子，喜極而泣。
典林為擔心孫小娘而倍受折磨的神經終於放鬆了。
因為一個平庸、謹慎、克己，同時心懷抱負、生來應有儘有的儲君，經曆過誘惑、猶豫、掙紮甚至渴望後做出的選擇，遠比被少年熱血蠱惑了心做出的衝動要珍貴和堅定的多。
所以，哪怕他表現的不夠浪漫且傳奇，其中深情也足夠他的心上人落淚。
是她多此一舉，為了此時此刻，早已有一個人為孫小娘準備好了唯一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