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003章 何須生入玉門關(2 / 2)

彆的不說,郭昕能在西域堅持到現在,就離不開回鶻明裡暗裡的支持。

鹹安公主為大唐鞠躬儘瘁,死而後已,唯一的私心不過是想保存雁來這個血脈親人,誰又忍心讓她失望呢?

郭昕完全可以用護送她回國的理由,組織一批人手撤出西域——彆看他現在病歪歪地躺著,但雁來相信,他絕對有能力帶領一支隊伍穿越吐蕃的封鎖線,回歸大唐。

到了長安,他也依舊是在安西堅守數十年、並迎回公主血脈的功臣,絕不會有人因為西域的陷落而苛責他。

這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可是雁來知道,郭昕不會這樣做。

果然,郭昕收回視線,又道,“蘇武在匈奴十九年,班超在西域三十一年,皆得歸中土,葉落歸根。郭昕去國離鄉四十二載,無日不思之,然而……我能撤走,守城的士兵能撤走,可是這一城的老弱婦孺,又當如何?”

大約是心緒激蕩,他又用力咳嗽了好一陣,才道,“當年班定遠上疏乞歸,言‘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願生入玉門關’,最終得償所願,誠為可喜。可是老夫卻更愛戴叔倫那一句,‘願得此身長報國,何須生入玉門關!’”

奇異的,郭昕這會兒的精神看起來竟比之前要好得多,麵色紅潤、目光灼灼,看得雁來暗暗心驚。

但她還是順著他的話道,“大都護豪言壯語,令人欽佩。”

“不過是嘴上功夫罷了。”郭昕似乎用儘了力氣,重新倚靠在床頭,神色淡淡道,“你既到了安西,該知道這裡的局勢也十分不妙。”

雁來說,“恐怕比您想的還要糟糕些。”

郭昕立刻轉頭看向她,目光銳利,“還有什麼消息我不知道?”

“三月,回鶻滕裡可汗卒。”雁來麵色沉肅道,“且我來的路上,遇到了偽裝成馬匪的吐蕃斥候,一直追著我們到了烽燧附近。雖然人都被留下了,但想必也瞞不了太久。說不定,吐蕃此刻已經在集結大軍了。”

——其實不是說不定,而是一定。

按照係統提示,七天後,吐蕃大軍就會抵達龜茲城下。

郭昕的神色也變得肅然,低聲自語道,“看來這就是最後一戰了。”

想到此處,他反而打起了精神,“也罷,這一天總會來的。相較於客死異鄉、故土難回,我更害怕的,反倒是像現在這般無力地死在病床上。大丈夫當馬革裹屍,豈能老死床榻!以此觀之,老天爺待郭昕著實不薄。”

雁來看著他,想到了辛棄疾的“白發空垂三千丈”,想到了陸遊的“鐵馬冰河入夢來”。

有多少人滿懷壯誌,卻蹉跎半生、鬱鬱難平,最終隻能在詩酒自娛之際,慨歎一聲,“元知造物心腸彆,老卻英雄似等閒!”

這樣說來,郭昕的確是幸運的。

可他又是最不幸的。

他戎馬一生、費儘心血,才建立起了這不亞於班超的功業,到了遲暮之年,卻又要眼睜睜地看著局勢日益糜爛,任由曆史的潮水傾覆一切。

力挽狂瀾。

雁來再次感受到了這四個字的分量。

幸好,她並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雁來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一時沒有說話。郭昕卻誤解了這種沉默,又道,“雁來姑娘不必擔心,老臣會安排妥當的人選,將你平安送回大唐。”

雁來回過神來,毫不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