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詛咒(2 / 2)

他垂眸避開了遼蒼介寒冰凝結的雙眼,左手輕撫被打疼的右手背,輕輕的、平靜的說:“你打的我好疼。”

“回答我。”遼蒼介無動於衷的盯著他。

陀思抿唇移開了視線,似乎有些不情願的皺眉:“我說我的手很疼——”

虛空之中似乎傳來了某種東西碎掉的聲響。

金光毫無征兆的在周身浮現,在陀思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壓上了他的肩膀,讓他瞬間雙膝跪地,不受控製的嘔出了一口鮮血。

“如果你繼續在我麵前裝可憐。”

遼蒼介的眼底浮現出流光溢彩的鑾金,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漆黑一片的眼底毫無人類該有的情感,“我就立刻,殺了你。”

“……殺……了我?”

陀思喃喃的重複著他的話,突然捂住心口撕心裂肺的咳了起來,邊咳邊露出了癡迷而柔情的微笑。

“能夠死在你的手上,或許也是個不錯的結局。”

“是嗎?”遼蒼介冷冰冰的盯著他,眼裡寒意遍布,“那我就先把你殺掉,再回到過去救下繁男好了。”

就在他剛剛說完這句話的瞬間。

陀思的笑容猛地消失不見,眸色沉沉的抬眼看向了他:“靠你的異能力是辦不到的。”

“可笑,你又了解我的多少?”遼蒼介譏諷的勾唇——那笑容中當然毫無暖意,“你要是真的了解我,就應該知道我厭惡自己的過去,更應該明白繁男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繁男。

又是江戶川繁男。

陀思無聲的垂下眼簾,眼神不知不覺冷了下來,縹緲的語氣中卻浮現出哀傷。

“……是啊,我確實不了解你。但是維德——”

他抬眸望向自己的心上人,紫紅色的眸子隻映照出他一人的身影,神情恍惚而悲哀,“你又什麼時候允許過彆人了解你呢?”

遼蒼介冷漠的注視著他。

“沒用的廢話就不必說了。”

他最終這樣無動於衷的說著,伸手提起了陀思的衣領,逼迫他與自己尖槍般犀利冷酷的眼神對視。

“你不會不知道外人得知了「人間的吉爾伽美什」會有什麼後果。十年前,你故意告訴了他我的身世,就是想讓他去打聽我的消息,引起上層那些老東西的注意——你想害死他,是不是?你一開始就想害死他!是不是?!”

陀思靜靜的聆聽著他的質問,專注而深情的雙眼中有黑色的漩渦在翻滾。

“這隻是你的推理而已,維德。你一味的把我想成壞人,可你為什麼不想想,你的老師是何等聰慧的人物,他怎麼可能看不出這是我的誤導?”

“因為那家夥就是這樣的人!”遼蒼介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斬釘截鐵的駁回了他的詭辯。

他迎著陀思似乎不敢置信的目光,五指一點點收緊,艱難的從牙縫裡擠出聲音:

“他知道我對這個異能有多反感,所以,就算一眼就能看出這是你的陰謀,他也肯定會為了我而做傻事的……那家夥就是這樣的笨蛋……!”

“……”

陀思默不作聲的注視著他隱忍黯然的神情。

他指尖顫動了一下,緩緩抬手想要觸碰近在咫尺之人的麵頰,卻被他極為反感的躲開。

陀思的手僵在空中,毫無血色的薄唇隱隱發青,良久,才輕如氣音的說:“可是,我也是一樣的啊。”

我也真心希望你能擺脫那個異能,能獲得真正的自由和笑容。

所以我才這樣做啊。我告訴江戶川繁男你的身世,想讓他多少做點什麼,來改變你會被植入異能力的結局……

哪怕這個計劃極有可能失敗,哪怕會暫時的因為失去而傷心,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不是嗎?

而且,你不是還有我嗎?我答應過你會一直在你身邊的啊!

“為什麼你總是將目光放在他身上,哪怕連一點都不肯分給我?”

一直將人心玩弄於股掌之間,從未失態過的魔人這樣喃喃的問著,雙手不受控製的揪住遼蒼介的衣領,眼裡透出極力渴求著光明的偏執和癡情。

“就因為我比他晚了一點遇到你嗎?就因為我不是江戶川繁男嗎?維德,我愛你啊!我一直以來的真心和付出,我為了靠近你所做的那些努力,你就一點都看不到嗎?”

“……為了靠近我所做的努力?”

遼蒼介低低的重複著他的話,攥住他衣領的手無力垂下,微縮的瞳孔中滲透出麻木和無感,以及嘲諷和苦澀的味道。

“就為了這個,你就把我的光除去了嗎?”

他這樣平靜到詭異的問著。

——就為了這個,你就把我的光除去了嗎?

陀思臉上所有的表情都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消失了。

他久久的凝視著遼蒼介,不答反問:“維德,你到底有沒有哪怕一絲愛過我?”

遼蒼介突然靜止了。

在那一刻,他站在湛藍的天空下,唇角因為莫名的好笑和悲哀而輕輕勾起,聲音如高空中的風一般縹緲不定,轉瞬間便被吹散了蹤影。

然而奇跡般的,陀思卻無比清晰的聽見了他仿佛疲憊到極致的聲音。

“如果我真的不曾在意你,那你在旅館裡對我撒謊,說自己沒有去橫濱警察局的時候,我就已經去調查了。”

“那樣的話,繁男也不會死。”

死寂。

在那一片突如其來的死寂中,慢慢反應過來的陀思遲鈍的瞪大眼睛,凝視著遼蒼介滿臉掩飾不住的倦容,心中突然便升起了前所未有的驚恐。

“維德……”

“我們分手吧,費佳。”遼蒼介輕聲打斷了他。

“不……不!”陀思的瞳孔因為害怕而開始縮小,他不停的搖著頭,許多的話語堵在喉間,但他素來能言善辯的嘴卻連一句辯解都說不出口。

“我曾經嘗試著,僅此一次的相信,你對我的愛是真的。”

銀發青年仰首看向天空,慢慢閉上眼睛,如歎息一般無力而低微的說著,聲音輕到幾乎聽不見,“但你最後還是騙了我。”

“不——!”陀思控製不住爆發出的音量發著抖,“我不是故意騙你的!維德,我隻是想改變你的命運,我隻是想幫你擺脫你的異能才這麼做的!我——”

遼蒼介沒有等他說完便轉過了身,麵無表情的向屋外走去。

“維德!”陀思撲上去用力的抱住了他,聲音開始隱約顫抖。

他心裡的千言萬語,最終化作了一句簡單而顫抖的祈求:“不要離開我……”

“……”

遼蒼介神情難辨的沉默著。

過往的一幕幕浮現在他眼前,包括他與青年共奏時視線相交的瞬間,為了照顧俄羅斯人的口味而苦下功夫練習泡茶的午後,聽到自己的諾言時他眼底流轉的微光。

但是最後,這所有的一切都破碎了,成了控製欲、自我滿足和欺騙與謊言下可笑的泡影。

遼蒼介無聲的閉上眼睛,低下頭,緩慢卻堅定的一根一根掰開了陀思揪著自己的手指。

“我永遠都不想再看見你。”

“永彆了,費奧多爾。”

*

飄渺的霧氣自虛空中浮現。

身著黑袍,看不清麵容的高大男人走向呆立的陀思,鎖鏈扣住了他的脖頸,將他拖拽著走向不知名的遠方。

沢田綱吉放輕腳步,溫柔的來到遼蒼介身邊,體貼的主動解釋:

“那些是負責管轄意大利特殊犯罪分子的複仇者,我已經跟他們打過了招呼,他們答應會把「死屋之鼠」的頭目押回俄羅斯,關進西伯利亞大監獄。”

“……是嗎。”遼蒼介低低的應著,語氣空洞無物,“麻煩你了。”

沢田綱吉擔憂的看向他,沒有再說什麼,隻是默默地陪伴在他身邊。

“維德。”

一直如行屍走肉般被拽著走的陀思突然停住腳步,看向遼蒼介的目光詭異的扭曲而執著。

沢田綱吉立刻警惕的盯住了他,但遼蒼介卻仍然側身對著另一邊,仿佛沒有聽到他呼喚自己的聲音。

黑發青年一動不動的注視著他,忽然彎起眼,露出了不再掩飾瘋狂的、裂縫般令人不適的微笑。

“就算你解除了我身上的異能力也沒用的,沒用的哦。因為我是這樣的……這樣的……這樣的……這樣的愛你啊!”

“不要再聽他廢話,請快點拖走!”沢田綱吉皺起了眉,用半邊身體護住遼蒼介,半強硬的對複仇者們說著。

陀思被突然加速的鎖鏈拽得一個踉蹌,但他仍然麵帶幸福的紅暈,兩眼直勾勾的、一眨不眨的盯著遼蒼介,輕笑著發出魔鬼在耳後低喃般如影隨形的囈語。

“無論你在哪裡,我都會找到你,用我的愛再次將你套牢……”

“你哪裡也去不了的,維德,正如我離不開你,你也注定離不開我……因為啊,你也明白的不是嗎?哈哈哈——”

“除我以外,不會有任何人在「掌中京」副作用消失後還愛你!不會再有了!我以靈魂為代價向你發誓,你永遠都得不到真正的愛!我們才是一體的,是永遠一體的……!”

詛咒般的話語漸漸消逝在空中。

遼蒼介神情冷硬的站在原地,感覺到粘稠的愛意混著病態癡狂的占有欲,如附骨之蛆般一點點爬上了他的身體,帶來毒蛇繞頸的陰冷的窒息感。

他微微閉上眼睛,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收緊。

費奧多爾——

“——沒事吧?”

和暖關切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如同陽光驅散烏雲,暖風吹過冰凍的湖麵。

遼蒼介被沢田綱吉拍上肩膀,恍惚的睜開眼,轉首望進他金橙色的瞳孔。

“……沒事。”他愣了一下,才聲音沙啞的回答著,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垂眸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我要回日本。”

他注視著半空中的一點,眼裡閃著隱晦的暗光,喃喃自語一般的說著。

沢田綱吉擔憂而溫柔的望著他,雖然不知道他與陀思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卻選擇了不去詢問,隻是輕聲說道:“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嗎?”

“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遼蒼介溫聲說著,蒼白的臉色微不可察的緩和了些許,心裡第一次升起因為某人的存在而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謝謝你,綱吉。”他這樣平淡卻溫和的說著,主動上前擁抱了對方一下。

沢田綱吉愣住了。

在這一刻,他的頭靠著對方的頸窩,鼻尖嗅著對方身上混合著薄荷和酒香的清冽味道,心裡突然就有了一種以往從未有過的,溫暖而微妙的感覺。

他覺得遼蒼介在這一刻,好像真正的走下了高階,撤下了一直對他維持著的那層壁壘。

真好啊。

棕發青年精致的眉眼柔和下來,站在原地目送對方遠去,雙手無意中放進口袋,卻意外的發現了一個小小的軟盤。

他驚訝的將軟盤掏出來,看到上麵還用日語標著一行注解——

「“戰斧”和歐洲,分析&情報」

“……真是的,那個人可真是見外。”

棕發青年忍不住這樣自語著,慢慢彎起雙眼,露出了一個溫暖的微笑,抬頭期待的看向了遠處。

“要加油啊,維克托。總有一天……我們一定還會再見的。”

*

兩天後,日本神奈川縣,橫濱鄉下。

海風徐徐之中,高挑瘦削的銀發青年單膝跪到地上,指尖輕撫墓碑上的照片。

“我來看你了,繁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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