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疫副作用？”
遼蒼介喃喃的重複了一遍，繼而垂眸嗤笑。
“說什麼傻話。”
他這樣低不可聞的說著，死沉的眸中古水無波，語調毫無波瀾。
紅巷靜靜的看著他。
她在心底歎息了一聲，轉身無聲的消失了。
*
那一天的夜晚是圓月。
中原中也聽到開門聲時，一直七上八下的心終於落了地，從高低床的上鋪探出頭：“蒼介？”
門關上了，月光從窗戶透過，灑下一地銀霜。
銀發少年靜靜的立在門前，臉隱藏在黑暗裡，身上的氣息有些模糊不清。
他沉默了幾秒，才清了清嗓子，淡淡的應了一聲：“怎麼還不睡？”
中原中也支起上半身，無奈的看著他走近：“怎麼可能睡得著啊。那個知道你是……”
他頓了頓，小心的放輕了聲音，“……知道你以前是一零三號的家夥，到底是什麼人？”
遼蒼介沒有回答。
他走到床邊，仰首安靜的注視著他。
年少的超越者一抬頭，那雙宙空一樣浩瀚渺遠的眼睛便盛入了月光，與中原中也俯視著他的眼睛對上。
四目相對，呼吸相融。
他望著他，眉間的神色肉眼可見的柔和，眸中飽含中原中也從未設想過的溫柔。
中也一愣。
毫無預兆的，他看著遼蒼介眼裡小小的自己，心臟劇烈的鼓動起來，
“中也。”
遼蒼介輕聲喚著他，狹長的藍眸微彎。
“我們今天一起睡吧？”
中原中也：“……哈啊？”
——什、等等等等等等？？！
十分鐘後，保持呆出天際的表情愣了半天的橘發少年瞪大兩眼，看著二話不說就把枕頭扔上來、開始往他床上爬的人，臉上後知後覺的炸開驚人的熱度。
“等等、你、你還來真的啊？！”
他結結巴巴麵紅耳赤的大吼著，手腳並用的光速退到床角，驚愕萬分的指著已經爬上床的遼蒼介。
銀發少年穿著短袖睡衣，聞言沒忍住挑眉：“你在我洗澡的十分鐘裡就想了這些？”
“我——”中原中也一口氣哽在喉頭，憋的脖子都紅了，“你管我想了什麼！——話說你今天到底發什麼神經？！”
“怎麼，就這麼不歡迎我嗎，小橘子？”
遼蒼介淡笑的說著，伸手不由分說把他緊緊抱著的空調被拽過來，再把自己的枕頭擠到他的枕頭旁邊，直接往後一躺。
一如既往地雷厲風行，強硬果斷，讓人弄不明白他在想什麼，也從不給人拒絕的機會。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渾身僵硬的坐在原地，腳邊就挨著遼蒼介的胳膊，拘謹到整個背部都緊緊貼著牆。
隻有空調在呼呼運轉的房間裡安靜了一會兒，忽然響起遼蒼介幽幽的深呼吸聲。
“果然。”
他偏頭看向橘發少年，聲音裡帶上了幾分放鬆的、柔軟的笑意。
“這裡全部都是中也的味道。”
中原中也呼吸一窒。
他猛地揪緊手裡還沒放開的薄被，幾秒後突然抿唇鑽了進去，側躺著抓住了遼蒼介的胳膊。
“發生什麼了？”
黑暗之中，橘發少年沙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呼吸間的熱氣一下下急促的灑在遼蒼介的頸間。
他沉默了一會兒，憑感覺抬起手，輕輕摸了摸中也小巧的耳朵。
看不清表情的少年語氣嚴肅又認真，耳廓的肌膚卻反常的滾燙，被微涼的指尖碰到時還若隱若無的顫了顫，進一步散發出仿佛在昭告什麼的熱度。
遼蒼介默不作聲的捏著那薄薄的耳廓，半晌後突然側過身，一言不發的將少年摟入了懷中。
中原中也呼吸一燙。
他呆呆的躺在由遼蒼介創造的一方小小的天地中，雙眼不受控製的睜到最大，連瞳孔都微微縮小，大腦可怕的一片空白。
在那一刻，他的錨點緊緊的摟住他，用手壓著他的後腦將他按入肩窩，將頭深深的埋入了他的發間。
他聽到了他深深地吸氣聲，和長到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的、似滿足又似疲憊的歎息。
“中也。”
“……什麼？”
“Suki。”
“……”
“還有——”
“抱歉。”
*
飄走的思緒在一瞬間回籠。
僅僅一年後的橫濱街頭，身量頎長的銀發青年目光冷徹遙遠，日光投射下來，在他高挺的鼻梁邊投下一圈高深莫測的陰影。
他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注視著前方熙攘的馬路，而中原中也就站在他身邊，目不轉睛盯著他的眼神透出浸入骨髓的溫柔。
“蒼介……”
少年的嘴唇動了動，發出沙啞微顫的呼喚，情難自禁的抓住了他的手，發抖的指尖扣進他寬厚的掌心。
“你就是蒼介沒錯吧？……喂，蒼介。”
他的聲音摻雜進些許鼻音，眼眶不受控製的紅了，但他卻仍然倔強的緊盯著青年與年少時相差無幾的臉，不願意錯過他的絲毫變化。
“——那個時候，為什麼丟下我一個人走了？”
為什麼一句話也不說，留下那樣似是而非的告白之後就消失不見了？
你這個膽小鬼，有種就給他把話說清楚啊！
“……”
遼蒼介麵無表情的垂眸，出神的望著少年比自己小上整整一圈的手。
他能感覺到與謝野晶子在背後投注的擔憂注視，更無法忽視眼前的少年那灼灼燃燒著的質問眼神。
……他的中也還是這麼活力四射，像個永遠在發光發熱的太陽，耀眼到讓人移不開目光。
遼蒼介的心裡有股想笑的衝動，但縈繞在心間的另一種悲哀，卻讓他連牽動唇角都做不到。
許久之後，銀發青年終於抬眸看向固執的一直在等待答案的中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疏離冷漠的表情嘗試著溫和下來，結果卻隻是更增添了他身上無處掩藏的倦意。
中原中也看著他眉宇間那無從掩藏的一蹙，心尖突然狠狠一揪。
“抱歉，中也。”
麵前與他記憶中那個孤高少年氣質截然不同的男人這樣輕聲說著，狹長的冷眸微垂，自然帶出了幾分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涼薄。
“但是，該向你做出解釋的，並不是現在的我。”
“……”
中原中也直勾勾的看著他，半晌之後，終於慢慢鬆開了手。
遼蒼介微不可察的鬆了口氣，準備起身離開：“如果沒有彆的事情——”
“無所謂。”
橘發少年突兀的打斷了他。
他在他微愣的時候毅然抬頭，無所畏懼的對上了他的視線，眼底是一片純然的冷靜和堅定。
“是哪個時期的你都無所謂，因為我的心意無論何時都不會變，無論什麼時候聽你的解釋都可以。”
“——比起這個，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告訴你，一刻也不能等，必須現在就告訴你。”
“知道嗎，蒼介，你這個膽小鬼——”
年少的中原中也上前一步，死死地抓住遼蒼介的胳膊，犀利明亮的眼神比驕陽更耀眼，仿佛能融化一切頑固的冰牆。
“我喜歡你，喜歡到除了你再也不想跟彆人在一起！”
“我不準你一個人就下兩個人的決定，不準你再一次的丟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