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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你覺得保留學籍, 然後休學一年怎麼樣?”

“我感覺一年的話應該夠休息的,正好我也不用和新同學接觸,不接觸也不會有什麼感情, 到時候也不會舍不得,等我上學的時候, 大家都是新生, 挺好。”

“哎, 我算什麼新生,也就是老黃瓜刷嫩漆了。”

自從回來後, 方臻激動到根本睡不著。

他翻來覆去的在床上滾, 時不時擠到許風釀的邊上, 然後拿著手機查出來的東西給許風釀看。

許風釀精力再充沛, 也被他搞累了。

他拿開了方臻的手機。

方臻“哎”了一聲,聲音很不爽。

“你乾什麼?”

“我覺得你現在不是很冷靜,”許風釀轉過身, 目光平靜如水,一隻手把手機放在床頭櫃上, 另一隻手捂住了方臻的雙眼, “等你睡醒一覺再說。”

方臻眼前一黑, 下意識後縮。

許風釀的手很溫暖, 在夏天顯得有些過於熱,但是如果是冬天的話, 方臻應該會很喜歡這雙手。

方臻又忍不住走神, 等他生孩子的時候, 是不是已經冬天了?

等冬天的時候, 許風釀應該還在他身邊吧?

做好了決定後就是這樣,糾結時被忽視的一些點也慢慢浮現出來, 他終於意識到,他和許風釀因為這個孩子,可能就要被綁在一起了。

如果許風釀真的是個負責的好爸爸的話。

許風釀顯然覺得他今晚太亢奮,並不相信他在衝動之下做出來的決定,捂住他的眼睛後,沒再抽出手,就著這個姿勢睡了。

自從方臻知道自己懷孕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開始喜歡上了許風釀身上的味道。

說來也奇怪,他們住在一起後,許風釀會經常把他們的衣服送去乾洗店,明明是同一家店,可是衣服穿到身上後,味道還是不一樣。

方臻緩緩動了動頭,鼻尖輕輕碰到了許風釀的掌心。

香的。

這個味道讓他很安心,他輕輕嗅著,激動了一晚上的情緒像是受到了安撫,竟然也跟著許風釀緩緩入睡。

*

第二天一大早,方臻醒來後,發現許風釀在收拾東西。

他迷迷糊糊起來,臥室的門打開,露出許風釀忙碌的背影。

他不清楚許風釀在乾什麼,窩在床上靜靜地看著他,直到許風釀轉過身發現他已經醒了,放下手中的東西,緩緩朝著他走過來。

“醒了?”許風釀道,“昨天的記憶還有嗎?”

“……”方臻無語,“我隻是激動了一點,不是喝醉酒斷片了,當然記得。”

“那根據你昨天做下來的決定,”許風釀道,“我們可能還需要再談談。”

方臻並非不聽勸的人,相反,他情緒上頭的時候,也知道自己過於情緒化,會主動詢問朋友的意見。

許風釀說要談,他光腳下床,又在許風釀的凝視中好好穿好拖鞋,坐在了他的麵前。

許風釀道:“你昨天做了什麼決定,你還記得嗎?今天依舊堅持嗎?”

他語氣依舊冷靜,“我知道人會在一時衝動下做很多讓自己後悔的決定,這種情緒需要緩衝期,睡覺就是一個很好的緩衝,你睡醒之後,冷靜了多少?如果你後悔了,我不會嘲笑你,依舊會尊重你的決定,陪你去醫院打胎。”

這種時候,方臻又覺得許風釀很像一個……被程序規定好的機器人。

他之前看過一本書,書上說人的腦子分為三個部分,分彆是情緒腦理智腦和原始腦,原始腦掌管人最基本的欲望和訴求,占有人類百分之九十多的精力,這部分通常不需要管控,所以人生來就知道吃喝拉撒和休息懶惰。1

而掌管人學習、自律的理智腦,隻占有百分之幾,所以想成為一個自律且理智的人,通常需要極強的意誌力。

有時候方臻看著許風釀時會覺得奇怪,為什麼許風釀的意誌力總是要比彆人強一點?

但這也是個優點。

如果他打算生下這個孩子,他和許風釀在某種程度上就是合夥人,擁有一個情緒穩定、理智,且有能力的合作人,總比一個精蟲上腦就不管不顧的原始人強。

方臻清了清嗓子,“我沒有反悔,依舊是昨天的決定,你真的覺得我的決定很突然嗎?”

許風釀沉默了一下。

仔細想的話,並不突然。

一個人能猶豫不決,說明事情本身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兩邊的解決辦法他都不滿意,如果能出現一個更好的選擇,他一定會果斷起來。

可對於他們的現狀來說,眼下沒有更好的,於是隻能看方臻更偏向哪方。

方臻在被所有人勸告打掉孩子時,認清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就像是一個人在中午點菜時,猶豫不決到底要吃什麼,被人勸著說,你吃這個你吃這個,這個營養價值更好。

即將下單的那一刻,方臻意識到自己想要的不是營養價值高,他想吃的還是漢堡和薯條。

於是他取消了還在付款的界麵,做好了決定。

事已至此,許風釀不可能強硬地拖著方臻去醫院流產。

就像是他說的,他支持方臻的任何決定,決定權也在方臻的手上,任何人都不能動搖。

“那過來簽個字吧。”

方臻探過頭去,“什麼?”

——是一份協議書。

那份協議書,在剛知道他懷孕後,兩人討論過,方臻從來沒放在心上,隻覺得許風釀隻是說說而已。

可許風釀把協議書打了出來。

“今天早晨我已經谘詢過律師了,格式都正確,你確認無誤後簽上字,再摁手印,是具有法律效應的,”許風釀想了想,“這算是一份贍養協議。”

方臻愣住。

許風釀已經把協議書擺在了他的麵前,讓他去看。

裡麵的條款都是針對方臻和他肚子裡的孩子的,每一條都對他們十分有利,單看這份協議,全是對許風釀的要求,幾乎不需要方臻付出多少。

許風釀需要保證方臻的生活費,不讓他的生活質量下降,具體到每月多少數額。

許風釀要保證參與方臻每一次的產檢,不能缺席。

許風釀要保證給方臻應有的陪伴。

全篇看下來,這實在不像一份協議,更像是來自許風釀的保證書。

隻有一條,方臻要保證和他們每周一次見麵,哪怕方臻和其他人在一起了,也不能阻止許風釀見他……和孩子。

“這一條的話,”許風釀的指尖點在上麵,“如果我們在一起,可以不算數。”

方臻:“……”

好吧,細看的話,也是有許風釀的私心的。

方臻指著生活費那一欄,數額有些令人咋舌,他不解道:“你知道現在的畢業生畢業後能找到的工作工資是多少嗎?你是不是沒有金錢的概念?”

許風釀:“嫌少?不行可以再加。”

“少?”方臻確定了,他確實沒有什麼金錢概念,“就算是我現在選擇的專業,畢業後想要達到這個工資,也至少需要三年的工作經驗,而且你這裡沒有標清承擔我生活費的年限,你是打算供我一輩子?”

“一輩子也不是不行。”

也不是什麼情話,可方臻還是紅了耳尖,瞪著他看,“你能不能正經點?”

“我看上去竟然像是在開玩笑?”許風釀的語氣也有些不可思議,他坐下來,視線放在合同上,“方臻,原來在你的心裡,我還養不起你和一個孩子嗎?”

他頓了頓,像是試探,“或者,你發熱的大腦又冷靜了下來,有點後悔……”

“我沒有後悔,我很清醒,”方臻把合同推了回去,“我隻是想說,孩子不是你一個人的,我也不是為了你生的,我隻是覺得,我的親人還沒來到這個世界看看,就被我剝奪了生命,很可惜,所以我決定生下他,不是因為你。”

兩人對視,許風釀在方臻的眼中看到了堅定。

他的那些試探,在方臻絕對的真誠下,頓時顯出幾分奸商的市儈,好像一滴墨水滴進了清水中,很快被清水淹沒。

“我具體算了的,”許風釀也選擇了坦誠,“養大一個孩子的金錢數目,比我們想象中要多,如果未來給孩子選擇一個好的幼兒園、好的輔導班,這些錢可能還不太夠,所以到時候可能還要另加。”

方臻瞠目結舌,“居然需要這麼多?!”

許風釀道:“單拎出來奶粉來算,一罐好的奶粉三百到上千不等,能吃的孩子三四天就吃沒了,不能吃的可能吃個一星期左右,一個月四到五個星期,最差的也要吃掉小兩千,更不用說尿布、嬰兒用品之類的,我們沒有長輩在旁邊教,到時候可能還要請月嫂來指導,這些錢隻是保守估計。”

方臻咽了咽口水。

完全是被嚇的。

許風釀道:“所以昨天我讓你想清楚,也有這層提醒。”

“我謝謝你。”方臻道。

很好,他現在又產生了一點退縮的念頭。

許風釀道:“不過,你也不用擔心。”

方臻抬頭看他。

許風釀道:“我這點賺錢能力還是有的。”

簽完協議書後,方臻有種自己簽了賣身契的感覺。

他這下總算是明白,為什麼很多人生孩子後,總說給孩子賺奶粉錢賺奶粉錢了,原來還真的是賺奶粉錢!

許風釀也在上麵簽上了自己的大名,兩人的名字並排簽在一起,像是某個登記儀式。

“我依舊還是那句話,”許風釀道,“孩子生下來前,你隨時可以反悔,這份協議隻針對我的行為,你就算是不想履行也可以。”

方臻終於不想再端著那種一本正經的態度,太累了,他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他做好的決定,就沒有反悔過。

回臥室時,方臻縮在床上開始規劃他一天時,又忽然想起件事。

——許風釀這是已經想好了不讓他母乳喂嗎?

是不是在照顧他在醫院裡看見江宜川喂孩子時,那種不適感?

方臻大叫了一聲,尷尬到不願再想。

*

錄取通知書到時,方臻已經懷孕三個月,肚子像是稍微凸起了一些,但穿上衣服後依舊一點也看不出來。

許風釀在看見錄取通知書後,已經開始考慮把他帶去他們大學所在的城市。

隨著兩人在一起時間的增多,方臻發現,他這個人很喜歡事事都提前計劃清楚,條條款款都列的一目了然,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不會和他分享,剩下的很多都詢問過他的意見後,再按照他的訴求整理成條款,然後再把計劃發給他。

好處是,方臻的生活從來沒這麼規律過。

想他當年高考完後,可是在遊戲裡奮戰了三天三夜,被親爸揍了也不管用,誰知道這次高考完直接過上了養生生活。

白天許風釀倒是不會催促他起床,但是每天該有的活動量、該吃的營養餐一頓都不會少,每天睡覺的時間都安排好了,到點就關燈沒收手機,不管方臻怎麼發脾氣都沒用。

方臻還發現,他在和許風釀同床共枕一個月後,竟然習慣了身邊有個人躺著。

換成以前,他是萬萬不敢想的。

許風釀倒是也很規矩,這段時間沒對他動手動腳過,有時方臻明明感覺到許風釀已經靠近他,可這人硬是能拐個彎,再把兩人的距離拉開。

算下來同床共枕一個月,他們連吻都沒接過,比之前在學校裡時還保守。

令人不敢相信。

方臻倒也不是期待什麼,隻是算了算日子,越算越不可思議。

許風釀是這麼守規矩的人嗎?

……他要守規矩,方臻都能笑掉大牙。

可為什麼,他們之間忽然變得這麼單純?

難不成是許風釀不喜歡懷孕的男人?懷孕的人對他沒有吸引力?

方臻被自己的這個想法給重擊了。

許風釀當然不知道方臻在想什麼。

要是許風釀知道他想什麼,一定讓他看看,他到底對他還有沒有吸引力。

某些方麵方臻大大咧咧,有些時候又愛想些有的沒的,情感上反應遲鈍,精神上又很能共情敏感。

懷孕之後,孕激素也會讓人變得更敏感,以前方臻看電視劇從來不會哭,現在有幾次許風釀撞見在他酒店裡看電視,看到動情處眼淚汪汪的。

通知書的到來,意味著開學也近在咫尺。

方臻第一年休學,許風釀並不這麼打算,以前還可以不緊不慢,但有了孩子後……總感覺在被時間追著跑,他對賺錢也生出了幾分渴切,希望能給方臻和孩子提供更好的生活。

這是以前沒有過的感覺,很新鮮。

*

還剩幾天開學,許風釀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把方臻安置在了其中。

找房子時,方臻也跟著,許風釀全麵衡量了方臻的喜好,甚至拿了很多測甲醛的工具測量,確認過沒問題後,才讓方臻入住。

他們兩人的東西很少,很多都在之前的家裡,他們都是吵架出來的,說白點和離家出走沒兩樣,根本沒拿什麼。

所以搬家也搬的很順暢。

方臻的休學是許風釀給辦的,方臻不清楚他用了什麼辦法,學校同意了他的休學申請,給他保留學籍,允許他推遲一年入學。

許風釀為了安他的心,還解釋了一番,“不過是推遲一年,這個孩子對你有影響,但不會毀了你的一生,之後你還可以上學,還可以正常畢業正常工作。”

隻不過以前方臻的計劃中,他上學畢業工作,都是他一個人。

現在身邊多了個小“拖油瓶”。

等開學後,許風釀去報道,開學第一個月軍訓,房子裡頓時就剩下方臻自己。

為了防止他不好好吃飯,許風釀在報到前也沒忘記給他請個做飯阿姨。

阿姨一般都是在飯點上門做飯,人還挺好的,但在她不在的時候,方臻隻能在屋子裡溜達,或者下樓招貓逗狗。

方臻的人生從來沒這麼“無所事事”過。

起先是有幾分焦慮的,雖然他現在和這個世界的父親斷了聯係,不過和方天意還有聯絡,經常能被方天意分享生活。

在他走後,方天意和方父的生活並沒有發生什麼改變。

隻是聽說方父更頹廢了,好幾次喝醉酒走錯房間。

方天意說:[我覺得爸爸好像在看你的床。]

方臻對方父沒什麼想法,他有點記仇,總覺得方父的處理方式很不恰當,他並沒有要主動求和的意思。

他更多的是擔心方天意。

之前他想要考個好大學,選擇一個好專業,通過讀書來改變他們家庭的現狀,其中有很大的動力來源於這個弟弟。

現在他的計劃被迫暫停了一年,一年後身邊還有出現比方天意更親的孩子,一時間對方天意產生了點愧疚心,更有些牽掛他。

方天意倒是反過來安慰他:[哥,你放心我吧,我們開學之後摸底考試,我考得可好了,比之前都要好,而且你不在家,我在家裡的生活檔次一下子提升了不少,咱爸都舍得給我買牛奶喝了!]

方臻:[……]

看樣子他還是多餘的。

不過確認方天意日子過得還行,方臻倒是放了心。

他算了算日子,他們學校開學也有一星期了。

方臻的肚子逐漸顯懷,連帶著他動作也小心翼翼起來,以前沒懷過孕,也沒有伺候孕婦的經驗,他時常覺得自己肚子裡像揣了個大寶貝蛋,稍微一碰就要碎。

從他們家陽台,剛好能看見他們學校的操場。

軍訓中的學生雖然很苦,看著也很累,但有股屬於年輕人的精神頭,是一種獨屬於青春的昂揚感。

方臻心理年齡已經很大了,因此更能切身的體會到這種年輕人的精力有多吸引人,想想明年他也要和這群……不,比這群更小的大學生站在一起軍訓,就忍不住直樂。

隨後,他情緒又低落了下來。

倒不是為彆的。

好像從穿越起,他和許風釀就沒分開過這麼長時間。

不對,也是有的?

之前許風釀去競賽,那時候他明明還不是很在意來著,也不覺得他們之間分開的時間久。

怎麼這次,隻是分開一星期,他就有點忍不住去想了呢?

簡直是掐著手指頭數日子。

不對,他們分開的時間應該比一星期還多。

一起睡了一個多月,租房後,他第一件事就是想租個兩居室,絕對不想和許風釀擠一張床。

所以搬過來後的幾天,他們都是分房睡的。

算上分房的日子,起碼有個十天了。

這個房子對他們來說都還很陌生,連帶著許風釀留下來的氣息也不多,方臻在自己都沒意識時,已經不自覺走到了許風釀的臥室門口,並且伸出手想要打開他的房門——

發現自己想做什麼,方臻一驚,猛地縮回手。

他做賊似的,視線左顧右盼。

——許風釀又不在家,又沒人看見。

家中許風釀的痕跡越來越淡了,方臻拚命捕捉他身上的氣味,但一點也聞不到了。

如果是他的臥室的話,應該能濃一點吧?

方臻知道他這種行為有點猥瑣,但他忍不住,他總覺得,聞不到許風釀身上的味道,他連睡覺都比平時更容易驚醒,入睡也更困難一點。

隨著許風釀離開的時間越久,他心裡的空虛感就越強。

方臻咬了咬嘴唇,到底是沒忍住,還是打開了那扇對他來說充滿誘惑的大門。

冷冷清清的,還不如他的房間,一點東西都沒有。

還沒來得及布置,許風釀就去上學了。

方臻的視線落在了許風釀的衣櫃上。

*

烈日當頭,許風釀擦去額頭上的汗珠,婉拒了又一個上前送水的學妹。

他的舍友還在一旁起哄,“這是第幾個了?咱們的大校草大學霸魅力就是強。”

入學後不久,許風釀的成績就被全校都知道了,同樣走遍全校的還有他的長相,最近論壇裡全是彆人偷拍的他軍訓的照片。

他在一眾或戴著眼鏡、或個子不高的男生中脫穎而出,擠走了上一任校草的頭銜,成了全校公認的新校草。

而被眾星捧月的許風釀,卻並沒有很開心,反而常常出神。

許風釀的視線往校外看,落在某一間房子的窗戶上。

要是方臻和他一起入學,現在學校裡討論的,應該也有方臻吧?

他的成績也很好。

不知道方臻現在在乾什麼?

——他有點想回家看看了。

第52章 第 52 章

第52章

許風釀的衣服不是很多, 方臻把頭伸進去輕輕嗅了嗅,隻有一點淡淡的味道。

好在他們軍訓有指定的製服,不需要帶太多的常服, 所以許風釀大部分的衣服都留在這裡。

方臻紅著耳朵尖,在裡麵扒了扒, 找到了一件許風釀常穿的衣服。

他也是第一次做這種小偷小摸的事情, 難免臊得慌。

沒事, 他就是聞一下。

方臻想。

他聞一下之後,保證給他放回去, 不僅放回去, 還會給他打理乾淨, 一丁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方臻把衣服拿了出來。

很可惜的是, 許風釀這個人太愛乾淨,哪怕是常穿的衣服,也被他洗的一點味道都沒有, 隻能聞到一點太陽曬過的蓬鬆味。

方臻有些不滿。

他想聞的不是這樣的味道。

接下來,他像個土匪一樣, 把許風釀的衣櫃洗劫一空, 全部平鋪在了許風釀的床上, 每一件都仔仔細細聞過去。

最後他的鼻子停在許風釀的被子上。

床上三件套不像是衣服, 需要天天換,許風釀搬過來時床才睡了兩三天, 床單沒來得及換。

這一櫃子的衣服, 甚至都不如他床上的味道深。

方臻的鼻尖聳動, 在聞到熟悉的味道後, 臉上有一瞬間露出了類似委屈的神情,他也不知道自己這種低落從而何來, 他一邊聞著,一邊有些牙癢癢。

說什麼一周至少見一次,都是放屁。

他能告許風釀違反合同規定嗎?

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震了震,方臻沒在意。

他就在這種複雜的情緒中睡了過去。

孕期多覺,這點方臻有切身的體會,不過最近他自己睡覺,大都是短覺,而且非常容易驚醒。誰知道他在許風釀的床上沾枕頭就睡,還睡得很沉。

方臻感覺到一點熟悉的感覺——好像又要做夢了。

他已經很久都沒做過夢。

夢裡露出“方臻”的臉。

和現實裡被養的白裡透紅的的方臻不同,夢裡的“方臻”依舊非常消瘦,他的肚子也鼓了起來,看著是顯懷了。

他和方臻一樣,都沒有去上學,他似乎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周圍都是陌生的人,住著的房子也很破舊。

看樣子也是脫離了家庭,不再和方父他們住一起。

哪怕懷著孕,每天也要出去上班工作,等晚上下班回家,是他唯一獲得喘息的機會。

他也選擇留下這個孩子。

但和方臻的理由不一樣,當晚上“方臻”下班後拿起手機,又一次給“許風釀”發消息時,方臻氣得差點沒掐人中。

“方臻”想要靠著這個孩子,來獲得“許風釀”的憐惜。

甚至癡心妄想,想要通過這個孩子來綁定“許風釀”,把他們的人生綁在一起。

懷著這麼一點渺茫的希望,他甚至都沒有去醫院谘詢打胎相關的事情,就固執地把孩子留了下來,依舊堅持每天給“許風釀”發消息。

發過去的消息才開始是哀求,希望“許風釀”能見他一麵。

後來慢慢變成了抱怨和訴苦,企圖能從“許風釀”那裡得到零星的安撫。

顯然,他什麼都沒得到,既沒有見麵,“許風釀”也沒回消息。

到了後麵,方臻也不再賣關子,直接在短信裡說他懷孕了,還開始說一些威脅的話,不過他那些威脅話,對於不愛他的人來說,絲毫不會放在心上。

他甚至在短信裡還給“許風釀”找補,是不是他的手機出問題了,或者電話卡不用了。

他不相信他們做過那麼多次,“許風釀”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

方臻看著“方臻”在給“許風釀”發完消息後流淚,又因為情緒太激動導致肚子疼,蜷縮在沙發上,還依舊死死抓著手機。

彷佛抓著他生命中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方臻急得在夢裡踱步,感覺也被氣的肚子疼了。

媽的,戀愛腦要不得。

忽然,被“方臻”緊握著的手機,終於在時隔兩個月——沉寂了幾十天,“方臻”堅持不懈的獨角戲中,震了震。

“方臻”幾乎是倉皇地拿起手機,迅速打開來看。

隨後,“方臻”的臉色迅速黯淡下去,眸光中夾雜著不敢置信,手也在劇烈地顫抖。

他掙紮著想坐起來,卻因為用力過度,直接從沙發上翻了下去,蜷縮在地上捂著肚子,額頭上滲出一層汗珠,和眼淚摻雜在一起,鹹澀到分不清是汗是淚。

方臻湊過去看了看。

是“許風釀”發來的信息沒錯。

但不是他本人。

那條短信問他:[你是誰?為什麼天天給我男朋友發騷擾短信啊,精神不正常就去吃點藥,一個大男人,不要天天臆想自己懷了孩子好嗎?]

……

許風釀進了家門,沒發現方臻的蹤跡。

他知道方臻不會亂跑,懷了孕後也變得比以前有分寸,隻以為他出去透氣了。

隻是開門後沒第一時間看見他,有點遺憾。

他就知道方臻自由自由沒心沒肺的。

這次哪怕他主動給方臻發消息,也沒見方臻回個隻言片語,大部分時候都是敷衍的“嗯嗯”兩聲,接著他們之間的話題就結束了。

許風釀想,方臻是真的一點也不想他。

哪怕知道,方臻懷了他們的孩子,他們暫時是綁定在一起的,就算目前得不到方臻的回應,未來他還有很長的時間和很多的機會,許風釀依舊免不了焦灼。

這又是很新奇的一種體驗。

許風釀有生之年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也會感覺到急迫和著急,並且迫切的希望一個人能給他同樣的情感回應。

表麵上掩飾得再冷靜,他也依舊想方臻。

隻是分開一個星期,他今天已經頻頻往他們家的方向看了好幾次,連不是很熟的舍友都看出來了他的心不在焉。

許風釀走到客廳,還給自己倒了杯水。

方臻臥室的門開著,裡麵空無一人,隻有許風釀的臥室門虛掩著,整個家裡靜悄悄。

他垂眸想,方臻能去哪裡?

他們這裡附近倒是有些娛樂區域,不過方臻現在身體不方便,能玩的東西也有限,可能去吃東西了?

吃東西也不應該,他知道方臻孕期口味大變,以前不感興趣的重口味食物現在都非常饞,他讓做飯的阿姨專門看著方臻,不許他吃垃圾食品。

那能去哪?

許風釀想著時,忽然聽見什麼奇怪的動靜。

——是從他的房間傳過來的。

好像是衣服和床單摩擦發出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響,有人躺在他的床上。

許風釀靜悄悄走過去,手慢慢推開了臥室門——

看清臥室裡的場景後,許風釀瞳孔微縮,幾乎僵住。

他一向整潔到像樣板間的床,被人擺了一床鋪的衣服,每一件都皺皺巴巴的,像被人揉了一遍。

在衣服堆裡,安安靜靜睡著一個人。

一個他前幾秒還在想,跑去了哪裡的人。

方臻的睡姿很沒有安全感,側躺蜷縮著,據說這是人在母體子宮裡時常用的姿勢,這樣能讓人感覺到舒適和安全。

他將近一米八的個子,蜷縮在這麼一堆衣服裡,莫名被襯托出幾分可憐。許風釀上前,發現他眉頭緊鎖,不知道夢到了什麼,眼睫毛微顫,紅潤的嘴唇緊繃著,瑩出一點水光。

許風釀感覺自己的呼吸在加重。

他情不自禁俯身,湊近方臻,近距離查看他的眉眼,視線最終停在了方臻的嘴唇上,緊緊盯著。

好久都沒有過了。

真的好久了,他感覺自己也忍了好久。

忍到如今稍微一撩撥,幾乎有燎原的趨勢。

“方臻。”許風釀叫他,嗓子有點啞。

方臻輕哼了一聲,語氣有點不耐煩。

當然,他純粹是被夢裡的內容給氣的。

他迷迷糊糊有意識時,發現眼前映入一雙熟悉的眼,夢中令人氣到減壽的情節、“許風釀”冷漠的態度和眼前這雙有溫度的雙眸重疊在一起,他陷入恍惚。

許風釀目光灼灼,似乎下一秒就要親上來。

他問:“你在我的床上,乾什麼?”

方臻猛地清醒。

但又沒完全清醒,他嘴巴迷迷糊糊道出了真相,“我就是聞一聞……”

“聞什麼?”

許風釀已經壓住他,摁住他的下巴,眸光像是要把他吃下去,“分房不是你提議的嗎?不想和我睡為什麼又趁著我不在,跑我房間裡來?”

他說的這個“睡”,聽上去似乎有歧義。

可又好像真的含著那一層意思。

方臻又聞到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花香味,被這股味道衝擊得直迷糊。

夢裡“許風釀”沒良心的表現還曆曆在目,可他的身體已經下意識貼了上去,甚至想鑽進許風釀的懷裡,鼻尖放在他的頸邊輕嗅。

許風釀被他的動作搞得更熱,“聞我?”

“不——”方臻似乎恢複了一點理智。

他想推開許風釀,卻被許風釀摁住手腕,鼻尖抵住他的臉頰,像是質問,也像是誘導,“你是不是又做那種夢了?需不需要我們再接吻?”

方臻愣了一下。

許風釀根本不需要他的答案,在他沒回答時,已經輕輕親吻他的下巴,吻從他的臉邊落到唇邊,輕輕啄吻。

引誘方臻這種事情,他似乎無師自通。

也可能是方臻孕激素上頭,最近真的很需要他。

他眼神逐漸渙散,鼻腔裡發出一點連他都害臊的動靜,對於許風釀伸進來的舌頭也不是很抗拒,手甚至掛在了許風釀的脖子上。

等反應過來時,他們親了得有十幾分鐘。

如果不是門外忽然有人敲門,許風釀率先反應過來,放開了他,他們還會接著親下去。

方臻有些氣喘,看著許風釀去開了門,拿進來一個快遞包裹。

他半躺著撐在床頭,簡直不敢相信。

不是,他剛剛是被許風釀下蠱了?!

為什麼……為什麼他能發出那樣的聲音?

還有,他是不是全交代了?他跑許風釀臥室來聞他的味道?

方臻……方臻感覺,他的麵子已經碎了一地。

撿都撿不起來的那種。

許風釀把包裹放在一邊,從臥室門口站著,神情自若,視線盯著他看。

方臻同樣看著他。

上輩子他也見過許風釀穿軍訓服,很多學生哪怕穿上軍訓服,也看得出來是個學生,甚至有些學生不好好穿,看上去像個混混。

而許風釀也許是體態好,氣質從容,軍訓服穿在他的身上,像是某個文官領導,要不是過於年輕,一定會有人認錯。

許風釀的視線落在方臻的肚子上。

剛剛親的太激烈,方臻的衣服都被扯開了一點,露出他的腰線。

方臻以前的腰很細,又白又細,沒仔細練過也能看出來腹部肌肉的線條,但現在那種線條像是被人在畫布上擦去,變成一塊柔和模糊的凸起。

裡麵裝著他們兩個人的孩子。

許風釀的表情溫柔了不少,清咳一聲,嗓子還帶點啞,身上也沒下去,“孩子好像大了點。”

方臻也沒想好怎麼回敬,他身上也很難受,強撐著,“嗯,你也黑了。”

許風釀:“……”

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因為周圍的男生都比他黑,他一直覺得自己沒被曬黑,誰知道還是黑了。

“我記得,”許風釀問,“你喜歡白一點的男生?”

方臻想起他以前還跟著他的小弟背後說過許風釀小白臉,頓時心虛。

“昂,”方臻言辭含糊,“是吧,你這樣挺好的。”

隻不過一星期沒見,竟生疏至此。

可哪怕生疏了,還能上來就接吻,可怕的很。

許風釀聽他的語氣,可沒聽出來“挺好”的感覺,他人生頭一次生出一點顏值焦慮,甚至想進衛生間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變了樣。

方臻不動聲色,挪了挪他的皮膚。

想從那堆燙屁股山芋——許風釀的衣服上,挪下來。

他就說,人不能做壞事,但凡乾一點壞事報應就會找上門,誰知道許風釀今天居然會回來?

還剛好撞見他在他臥室睡覺!

方臻深呼吸,好,屁股挪了有一寸了,繼續努力。

許風釀又忽然開口:“你買了什麼?”

方臻僵住,他也想不起來了,下意識道:“你拆開看看唄。”

許風釀故作矜持,“你的東西,我拆是不是不太好?”

方臻睜圓了眼——

他們一起住了兩個月,他的快遞許風釀有少看過嗎?

許風釀嘴上這麼說,行動上還是很誠實,拆快遞比方臻還麻利幾分,很快從包裝裡拿出來一個長條形的抱枕。

“你這個是……”許風釀沉默了一下,“抱著睡覺的安撫枕?”

方臻這才想起來他下單了什麼,飛速過去,從許風釀的手中把東西搶了過來。

要死!

“我知道這個,沒什麼好羞恥的,”許風釀倒是善解人意,“孩子月份越大,孕婦的腰椎承受的重量就越重,有些人睡覺的時候身邊需要圍一圈的枕頭來幫忙承重,你買這個說明你有先見之明。”

方臻都不太好意思,說這麼冠冕堂皇,他其實就是晚上想抱著點東西睡覺。

許風釀走近他,隨後和他擦肩而過。

方臻轉過身,發現許風釀已經去整理被他弄亂的床鋪,本來衣服已經被他睡皺了不少,經過他們剛剛的動作,他的床像是經曆過激烈的戰爭,根本不能看。

也沒怎麼……

也沒怎麼動吧,怎麼就這樣了?

方臻今天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垂著頭一直沒嗆聲過。

許風釀掩住嘴角的笑意。

有些時候,看方臻犯沒犯錯,看他的態度就能看出來,如果冤枉了他,他立刻像是一隻咬人的小狼,不把冤枉他的人撕下一塊肉來不罷休。

可如果他真的知道自己做錯了事,眼神一定是飄忽的,一定是垂頭喪氣的,邊心虛邊觀察人的反應。

發現他的視線,還會連忙躲開,表情看起來很拽,其實外強中乾。

“嗯,”許風釀道,“我有些衣服確實該洗了,謝謝你幫我拿出來。”

方臻覺得,他這台階不給也罷。

就沒見過這麼給台階的。

許風釀看他反應,終於忍不住笑出聲。

方臻羞恥的情緒一下子迎來了爆發,他就知道!

在許風釀邊疊衣服邊笑時,方臻臉色爆紅,轉身就要走出他的臥室,遠離這個是非之地——許風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後,突然從背後抱住了他。

許風釀的下巴抵在他的側頸,聲音曖昧潮濕,“我看你從來不主動給我發消息,還以為你根本不想我。”

“誰、誰想你了!”方臻還在死鴨子嘴硬。

“嗯,某些人根本不想我,”許風釀應和他的話,“回消息從來不超過三個字,不是好的就是嗯嗯,聊天不出三個回合肯定結束,永遠急著把天聊死,每天比我還忙,都這樣了我要是還認為你想我,那我可太自戀了。”

方臻咬唇,還想了一下,不是,他有這麼冷淡嗎?

他忽地想起來什麼,“誰說我著急結束聊天了,你也不看看你都問的什麼?”

“什麼?”

“吃飯了嗎,吃的什麼,吃飽了嗎,”方臻細數,“許風釀,我妹八歲的時候就知道不問吃飯相關的問題聊天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監督我呢,除了好的嗯嗯我還能說什麼?”

許風釀的身體似乎僵了一下。

同時,方臻忍不住也有些想笑了。

他這時才慢慢反應過來:原來這是許風釀思念的方式?

他又覺得沒什麼好意外的,以前他們學校都知道,許風釀不怎麼上社交軟件,除了學習工作不回複彆人消息,連網絡上的熱梗他都不清楚。

可是這樣的許風釀,守著手機給他發消息。

“原來是這樣,”許風釀把頭埋進了他的頸窩,“原來某些人不是不想,隻是有一個更笨的笨蛋找的話題太無聊。”

奇了,有一天方臻居然能從許風釀的嘴裡聽見他自稱笨蛋。

許風釀的呼吸灑在他的肌膚上,激起一點小雞皮,“想想也是啊,如果不想的話,某些人怎麼能摸進笨蛋的房間裡麵,抱著笨蛋的衣服睡覺呢?”

方臻的臉又紅了。

這次是惱羞成怒。

可不等他發作,許風釀抱著他,摁著他,把他貼在臥室的門上,虛掩的臥室門隨著兩人的動作“哢噠”一聲鎖上,方臻被抵住,像是發.情.期被叼住後頸的某種動物。

“許風釀!”

“方臻,”許風釀蹭他的臉,“我很想你。”

方臻啞了火。

合同上簽著的一星期見一麵的合約,不是方臻的極限,是許風釀的極限。

許風釀道:“本來現在是不能出校門的,大一的軍訓服太顯眼了,我第一天想出去時,被攔了快半個小時,他們也沒放我走,但你猜我今天乾了什麼?”

方臻腿軟,重量全卸在了麵前的門上,如果許風釀鬆開他,他一定像麵條一樣往下滑。

他搖了搖頭。

許風釀嘴上說著話,其實兩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的話上,不過是隨口扯出來的閒聊。

許風釀道:“我給每個門衛買了一盒煙,他們就放我出來了,出校門的時候我有點後悔,早知道他們的職業操守這麼薄弱,我第一天就該給他們送煙了。”

方臻眼神渙散,想起來開學第一天許風釀給他發消息,告訴他沒辦法過來看他。

當時許風釀的消息很簡短,短到猜不出來他的情緒,他說不回來,方臻也就回了個好的。

原來背後是許風釀在校門口站了半個小時。

許風釀終於放開了他。

方臻身體還是發軟,被許風釀抱起來親了親,他額頭上有一點汗水,汗津津的發著光,盯著許風釀的眼神也發亮,還有幾分不好意思。

許風釀去衛生間洗手,拿衛生紙擦乾後,才重新回到臥室,躺在他的身邊,看著他。

方臻含糊道:“你呢?”

他伸出手。

許風釀握住他的手,放在心口,“不需要。”

方臻想,他懷個孕真是壞出息了,以前剛進青春期的時候也沒這樣過。

“我現在更想的是……”許風釀問,“能不能讓我摸摸寶寶?”

“寶寶”兩個字,從他唇型優美的口中說出來,帶著一點淡淡的違和。

他看上去根本不像是會嬌養孩子的爸爸,可偏偏對方臻說甜言蜜語。

第53章 第 53 章

天完全白著, 陽光通透的室內,方臻頭一次認認真真觀察自己的肚子。

以前他有腹肌的時候,經常照鏡子臭美, 穿越後的身體很像是把他的努力全部歸零,看一次心梗一次, 加上他還在學習, 很少仔細觀察自己的身體。

剛剛就是這裡, 許風釀把他的頭貼了上去。

才四個月,孩子隻是成型, 感覺不到太強烈的胎動, 許風釀卻一本正經的和他的肚子說話, 搞得他和孩子的關係很好似的。

那一刻方臻的內心不可抗拒的產生了觸動。

他們真的很像……一家三口。

從生理角度來講, 他們確實就是一家三口。

方臻盯著許風釀毛茸茸的頭,沒忍住又走神。

上一次沒有細說,但是他知道, 許風釀的家庭並不像傳統家庭,恐怕許風釀從小到大都沒有一個“一家三口”的概念, 也不知道正常的家庭是什麼樣的。

這麼一想, 就算他家財萬貫, 很多能花錢買到的東西對他來說唾手可得, 有些東西卻始終缺失。

許風釀抬頭時,眼中的光彷佛要將方臻包裹住, 方臻有一瞬間喘不上氣, 感覺要被許風釀眼中溢出來的感情給溺死。

他似乎還想說什麼。

但好在, 在許風釀即將開口時, 他的手機響了。

許風釀沒有避開方臻,接通聽了幾句, 隨後告訴方臻,他要回學校了。

方臻忽地多出幾分不舍。

這股情緒來的很突然,連他都始料不及,導致他在麵對許風釀時,表情有些呆傻,情不自禁“啊”了一下。

許風釀眸光微動,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來了。

“軍訓還有一星期才能結束,我本來想直接跟老師申請跑校,可惜軍訓期間這些都禁止,隻能等軍訓結束後我再申請,”許風釀湊近,握住方臻的手,“正好,等你明年正式開學,學校的經驗我都替你摸索出來了。”

方臻難得對上學產生幾分向往。

他以前可不比許風釀這個變態,沒那麼熱愛上學,誰知道現在終於可以休息了,反而多出來幾分空虛。

他甚至送許風釀都送到了門口。

許風釀回頭看他,兩人的目光對視,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空氣中絲絲縷縷的拉扯著。

不同於以往的劍拔弩張。

許風釀終於在方臻的身上,看見了一種類似於喜歡的情緒。

*

接下來的幾天,常常以“你好好吃飯”“好的”、“給你買了點東西,收到了嗎”“已收到”霸屏聊天界麵的短信,迎來了新的聊天方式。

許風釀終於在方臻的提點下,學會了拓展其他的話題。

由一日三餐,變成了分享生活。

經由他大學室友的支援,許風釀學會了給方臻拍照,並附言他今天的感受。

例如:[照片]今天太陽好大,你有沒有出門曬曬太陽?

方臻也不再回複好的收到,肯搭理他幾句:[沒,這麼大太陽你們軍訓不得曬死?]

許風釀:[還好。]

眼見話題又要憋死,許風釀反應迅速,立刻接了一句:[室友給我分享了防曬霜,今天教官也沒那麼嚴格,讓我們多休息了片刻。]

方臻很難想象,許風釀是怎麼冷淡著一張臉,捧著手機去絞儘腦汁找話題的。

不過,儘管聊天進行的艱難,兩人倒都有點甘之如飴的意思。

方臻找了個很無聊的話題:[你在乾嘛?]

許風釀回的認:[在寢室裡跟你聊天,午休。]

[軍訓結束了?]

[嗯,剛結束不久。]

方臻莫名有點想笑。

他這是,剛結束後,就迫不及待地拿著手機來找他說話?

許風釀又發來條消息:[曬了一身汗。]

這種時候,方臻又覺得他在家裡待著挺爽的,讓他運動還行,但在大太陽底下曬著就算了吧。

還沒輪到他上學呢,他已經走神在想,有沒有什麼辦法逃掉明年的軍訓。

這時,家裡的做飯阿姨喊了方臻一聲。

方臻連忙從床上起來,匆匆跟許風釀說了一聲他去吃飯。

在餐桌旁坐下後,阿姨正好把最後一道菜放在桌子上,看見他的表情,臉上也有點笑容,問道:“前兩天還看你不是很高興的樣子,這兩天是有什麼好事嗎?你高興了不少。”

方臻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臉,“有嗎?”

“有啊,”阿姨點了點頭,“我一開始還以為自己做的飯不合你胃口,你不是我們這裡的本地人,怕你吃不慣我做飯的口味來著。”

“不不不,”方臻連連擺手,“沒有,很合胃口,很好。”

他怕阿姨多想,夾了好幾筷子菜。

隨後又忍不住走神。

昨天他剛說完許風釀黑,今天許風釀就說自己擦防曬了,他就這麼在意?

想想又有點想笑。

……

此時此刻同樣想著許風釀的,不止方臻一個人。

A大男生宿舍樓下,一個女生不知道站了多長時間,她神情有些猶豫,時不時往宿舍樓的門口看一眼,沒發現自己想要找的人後,又沮喪地垂下頭。

忽然,她眼睛一亮,連忙迎了上去。

對方是許風釀的室友,她記得這個人的名字。

“何玉興!”

男生腳步一頓,“哎呦”了一聲:“徐雪純,你怎麼在這?”

名叫徐雪純的女生目光遊移,卡頓了半晌,“我……”

何玉興見狀,心裡已經有譜了,身為許風釀的室友,他這段時間沒少被人摁住打聽,來找他的女生裡麵,是個有八個都是來試探許風釀的聯係方式的。

他了然,“你是來找許風釀的?不過他這會兒在洗澡,我可以幫你上去跟他說一聲,你可能得多等個十幾二十分鐘的。”

徐雪純聽見“洗澡”兩個字,臉先紅了,她連連搖頭,“不是,我不是為了他……也算是,其實我是想問問你們宿舍,有沒有人想參加聯誼?”

“聯誼?”

“對,聯誼,”徐雪純點頭,“是我們大一新生社團舉辦的一個聯誼,主要是舉辦來給大家交朋友的,你也知道,許風釀的人氣很高,不少的新生都想認識他,但是他太高冷了,沒人能聯係到他,所以……”

“所以就找到了我,想讓我幫忙問問他?”

徐雪純連連點頭,雙手合十在胸前,小狗拜拜一樣撒嬌,“拜托拜托,幫忙問問嘛。”

要是對著身邊比較平常的小帥哥,何玉興或許還會嫉妒。

但到了許風釀那個檔次,成績長相哪樣都是頂配,和他們的差距太大了,根本生不出來任何嫉妒心,隻有仰望的份。

何玉興道:“好吧,我幫你問問,不過不一定能成啊,看他性子冷得很。”

徐雪純喜出望外,“你能答應已經很好了!”

何玉興都忘了自己出宿舍是想乾什麼了。

他往回走了兩步,又想起點什麼,轉過身,“對了,還有件事,許風釀他好像有對象。”

“啊?”徐雪純表情頓時像是被雷擊中。

何玉興道:“很多社交軟件他都不玩,但是天天捧著手機看,表情也和……平常非常不一樣,這一看就是有對象的,不過也不絕對,我隻是讓你做個心理準備,可彆真心錯付。”

“哦,”徐雪純的聲音悶了很多,“沒關係,你能邀請他來就很好了。”

她忍不住想,誰能有那個榮幸被許風釀喜歡啊?

是不是什麼絕世大美女?

何玉興這次是真的走了。

進了宿舍,許風釀已經洗完澡出來。

許風釀從來不在宿舍裡過多的裸.露,哪怕是剛洗完澡,也會很有素質的穿上上衣,這點和他們這些大大咧咧的男生一點也不一樣。

不過這並不說明他身材不好,有次何玉興無意間見過,人家有腹肌,還很明顯。

想想更沒什麼好嫉妒的,人家能在高中那麼急迫的學習生活中抽出時間來健身,正常人能做到嗎?根本做不到。

何玉興忽然“臥槽”了一聲。

許風釀擦著頭發,向他側目。

“我說什麼呢。”何玉興道,“我特麼下樓是買泡麵去的,把泡麵忘了。”

另一頭下鋪的杜源扔給他一桶,“接著,小爺還有的是,快跟我們說說什麼東西把你的魂勾走了?我剛剛在陽台可看見了,有個小妹妹把你給攔住了!”

何玉興還真有點不好開口。

主要是,剛開學不久,他們關係都還半生不熟的,說出來也尷尬。

“人家攔的不是我,”何玉興猶豫著,“人家攔的是許風釀。”

室友們頓時發出了然的起哄聲。

許風釀不明所以。

“我們可都沒好意思跟你說,”杜源道,“你知道打開學起,我們被想要你聯係方式的學妹攔下過多少次了嗎?我有時候都納悶,她們能打聽到我們是你室友,就打聽不到你的微信?”

許風釀一頓,“有加我的,我一般不會通過。”

“怪不得!”

“瞧瞧人家這人氣!”

何玉興見著氣氛剛好,見縫插針,“不過這次人家要的不是聯係方式,是想你過去參加他們的一個活動。”

許風釀想也沒想,“不去。”

“拒絕這麼乾脆?我還沒說是什麼呢。”

“什麼都不去。”

許風釀轉身上床,再次拿起手機,對著對麵發送了個表情。

何玉興見狀,聳了聳肩,拿起手機給徐雪純發消息。

幾秒鐘後。

何玉興重振旗鼓,再次道:“他們說,他們的活動不在校外舉辦,而是打算去校外的燒烤攤上,大家一起聚餐哦。”

許風釀不為所動。

何玉興的手機又震了震,“燒烤的錢不用我們出,我們全宿舍免單。”

這下不止何玉興,連剩下的兩個舍友也都“臥槽”出聲,接連從床上彈起來,開始起哄。

“這就是校草——他室友的待遇嗎?”

“和校草分同一個寢室真好,下輩子還想和許校草當室友。”

“許校草!你表個態吧!求求你了!”

許風釀被鬨得也忍不住思索起來。

在三雙眼睛的期盼中,許風釀淡淡問:“可以帶家屬嗎?不是本校生。”

其他三人呆住。

他們大概都能猜出來誰有對象誰沒對象,單身狗和有對象的人的區彆太大了,盯著手機的次數都不一樣。

許風釀除了不會看著手機傻笑,其他一看就是談了。

沉寂了幾秒鐘後,他們宿舍發出一陣炸裂的喧嘩。

“我就知道!”

“什麼家屬?你女朋友吧?長得漂亮嗎?有沒有照片?”

這下也不用關心能不能吃燒烤了,指定是去不成了。

去不成滿足一下好奇心也行。

結果,何玉興又看了看手機,呆了一下。

“小美女說——許校草帶家屬也行。”

好奇心重的看來不止他們宿舍。

許風釀點了點頭,“謝謝她們,你跟她們說,我們宿舍的錢和我帶去的人的錢我照常AA,免單就不必了。”

*

“什麼啊。”方臻聲音有點飄忽,“不想去。”

幾秒鐘前兩人的嘴還黏在一起,他被親的上不來氣,用了些力氣才把許風釀推開。

許風釀道:“你不是天天在家裡覺得悶?就當出去透透氣。”

“你怎麼知道我在家裡悶的?”方臻還有點口是心非,明明心動了,非得故作矜持,“阿姨天天給我做好吃的,今天我還吃了燉牛肉,可好吃了。”

但那可是燒烤。

而且,身為一個喜歡熱鬨的人,方臻已經數不清有多少天沒參加過像樣的聚餐。

在上輩子,他隔三差五就要揪著他的“小弟”們一起搓一頓,聚餐的次數比公司團建還頻繁,大家性格也合,每次玩都挺高興。

方臻道:“都是陌生人,我又不認識,而且都說好了不和這屆的學生培養感情,萬一真交了朋友……”

許風釀沉默了一下,“是不是陌生人,對你很重要?”

他們坐個船,方臻都能和船夫嘮一路。

“而且就算是交了朋友,”許風釀道,“他們頂多比你早畢業一年,等你明年來上學,照樣能在學校裡一起玩。”

許風釀想了想,又有點吃飛醋。

“就是去吃飯,不用交朋友,”許風釀道,“都是外人,沒有什麼頻繁聯係的必要。”

方臻偏偏和他反著來,“你這麼說的話,那我又覺得有必要交一交了。”

而且,什麼外人內人?

說這種話,臉皮也真厚。

許風釀就知道他會這樣。

他輕輕一笑,帶了點微微的火氣,捏住方臻的下巴,再次吻了上去。

*

聯誼當天。

徐雪純特意挑了軍訓即將結束的日子,目前大家的感情都在軍訓中聯絡的差不多了,對於新生這個大集體,和他們陌生的學校,都有著或輕或重的歸屬感。

她早早和姐妹等著,兩人時不時交頭接耳。

“許風釀什麼時候來?”

“不知道啊。”

“是不是接他女朋友去了?想想我就咬牙切齒,嗚嗚。”

“我現在倒是對許風釀沒什麼感覺了,我就想知道他女朋友到底長什麼樣,好奇死我了。”

方臻登場時,根本沒想到自己是在什麼的期待中進入大家的視線。

公用場合,他和許風釀還是保持了一些距離,沒有太膩歪,他依舊領先許風釀半步,毫不怯場,走到了徐雪純和她姐妹旁邊。

要說他迅速鎖定徐雪純的原因也簡單——這裡就這兩個妹子拿著小本子不知道記什麼,視線還東張西望的,一看就知道是在等人。

許風釀就跟在方臻身後。

“美女,新生聚餐是在這裡嗎?”

徐雪純張大了嘴,眼中的震驚無以言表。

而她旁邊的姐妹,也捂住嘴暗地裡使勁掐她。

兩人愣了很久,方臻感覺到奇怪,沉默了一下,“不是這?”

“不不不,”徐雪純回神,“是這裡是這裡,你是和……許校草一起來的?許校草,我給你們宿舍留了位置,你過去看見熟人直接坐就行。”

方臻似笑非笑瞥他,“校草?”

這人可真行。

他早該料到的,但凡許風釀入學,必定要掀起一陣熱潮。

“好,謝謝,”許風釀略一點頭,“叫我許風釀就好。”

兩人進了露台的燒烤場地。

他們站一起時,身高差其實沒那麼明顯,方臻略矮他一些,但拎出去也是個一米八的帥哥。

兩個大帥哥站一起,極其賞心悅目,嘈雜的現場似乎都安靜了一下,不少人盯著他們兩個看,空氣中彌漫著躁動因子,都開始蠢蠢欲動。

徐雪純和姐妹竊竊私語。

“不是家屬嗎?不是女朋友?”

“家屬也不一定就是女朋友啊……我不管了,我對許風釀是徹底沒感覺了,雪純,你能不能幫我要剛剛那個帥哥的聯係方式啊?我感覺我對他一見鐘情了!”

“不,你等等,我怎麼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

“還能有什麼不對?難不成還能他倆談戀愛?倆帥哥同時都是gay的幾率太小了吧,啊,我感覺我要戀愛了,夏夜,燒烤,啤酒,還有這麼多氛圍燈,你不給我打聽聯係方式,我就自己要!”

徐雪純聞言,下意識轉頭看向許風釀的方向。

確實如他姐妹所說,夏夜的燒烤攤洋溢著一種熱鬨歡快的氛圍,給了曖昧無限的發展空間。

他們這麼多新生,大家都是各憑本事從學校裡“逃”出來的,忙裡偷閒的時光更是開心。

許風釀和他帶來的那個男生,湊得很近。

徐雪純看得分明,兩人時不時就會把頭湊一起說話,又很快分開,視線向下,在他們的桌子底下,兩人的腿緊緊貼在一起。

星星點點似的氛圍燈下,暖黃色的燈光給許風釀臉上打了一層很細膩的光,顯得他五官更加立體。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燈光,他看著旁邊人時,眼中總有幾分小心和嗬護。

……這真的是正經的家屬嗎?

而實際上,方臻聽到許風釀說的話都是——

“我知道你已經健康飲食很久了,但今天還是不要多吃了吧?”

方臻眼神都冒綠光,直勾勾盯著還在燒烤的師傅。

羊肉串、羊排在燒烤架上被烤的滋滋冒油,炭烤的香味已經飄香十裡,紅通通的木炭都不覺得熱,隻讓人覺得饞。

他完全沒聽清許風釀說的什麼,扭頭時表情很迷茫,“什麼?”

許風釀:“……沒什麼。”

一會兒還是他親自看著好了。

方臻今天穿了一件很寬大的T恤,衣擺往下一蓋,根本看不出來他的肚子,依舊是水靈靈的帥哥一枚。

誰也不知道,這麼一個剛上大學年紀的男生,肚子裡還揣著一個孩子。

許風釀給他燙了燙餐具,細心地擺在他麵前,還給他擦了擦麵前的桌子,最大程度的給方臻整理出來一個能衛生吃飯的空間。

同時,他指著方臻麵前的菜單,像是在上課,“這一道烤甲魚你需要忌口,一筷子都不能動,蔬菜可以多吃,羊肉適量,還有這個……”

方臻熱得流汗,挪了挪腿,表情有點嫌棄,“你離我遠點。”

他的室友已經看傻了。

開學至今——彆說開學至今,就是他們宿舍的其他人,也沒見過誰這麼“伺候”人。

而且,許風釀不是有潔癖嗎?現在這個追著貼上去的人是誰?

他們宿舍的人,彆說貼著許風釀說話,就算是離他太近了,許風釀都會躲一躲。

問題是,許風釀在被“嫌棄”後,並沒有表現出來任何的惱怒,而是沉默了片刻,又一次貼了上去。

“你好好聽我的說話,我就離你遠點。”

方臻都有點習慣他的厚臉皮了,“你煩不煩……”

室友瞠目結舌,“許、許風釀。”

許風釀終於肯給他們一個眼神。

“你說你要帶家屬……”何玉興試探,“這是你弟弟啊?”

方臻也一愣。

他知道許風釀帶著他來,肯定有個由頭,但沒想到許風釀說的是“家屬”。

他下意識和許風釀對視。

“不是。”許風釀淡淡道。

幾個室友都有些懵。

不是什麼?不是家屬?

方臻心裡也湧上來一股不易察覺的失落。

他知道就是個理由,可許風釀直白的否認了……

“他不是我弟弟,”許風釀繼續道,“他是我男朋友。”

“噗——”

一口啤酒在杜源嘴裡嗆開,差點把他嗆個半死。

第54章 第 54 章

何玉興張大了嘴, 半天沒合上。

方臻也懵了,看向許風釀的表情是震驚的。

他們一宿舍這麼一張小桌子,一時間彌漫著窒息的氛圍。

直到許風釀的另外一個室友卓誌寬把筷子撞在了地上, 他彎腰去撿,差點又把他們的小桌子撞翻, 眾人才回過神來。

全場隻有許風釀很淡定, 伸出手把桌子扶住, 還貼心道:“我去跟老板再要一雙筷子——你們還有什麼想吃的嗎?可以隨便點,我們可以不跟隨大部隊的菜單。”

因為人數眾多, 領頭的人在出來前, 已經規定好了什麼能點什麼不能點, 方便大家算賬。

但他們這一桌是許風釀付款, 他們就可以自由一點。

剩下的三個室友還在震驚中沒回神,聞言連忙搖頭,彼此對視一眼。

“沒……沒什麼想吃的, 你們隨意……”

“給我點兩串馬步魚就夠了,你們呢?”

“我們也都隨意都隨意, 按照平常燒烤最普通的規格來就行。”

許風釀起身。

方臻猛地攥住他的衣擺。

三個室友連忙眼觀鼻鼻觀心, 假裝沒看見他們之間膩膩歪歪。

不是, 大學裡確實開放很多, 社會環境也比較包容。

但性向為男這種事,終究比較小眾, 彆說男性情侶了, 就算是異性戀, 他們剛從高中那種封閉的環境中出來, 也沒大大咧咧秀恩愛的!

大家更習慣的還是偷偷摸摸。

方臻對上許風釀疑惑的目光,深呼吸:“……我跟你一起去。”

在兩人走後, 許風釀宿舍桌子上立刻沸騰了。

隔著老遠,都能感覺到他們激烈的情緒。彆人都為之側目,方臻更是感覺到了,他跟在許風釀身後,一時間恨不能原地去世。

“誰讓你這麼說的?!”方臻小聲且咬牙切齒,“你彆走這麼快……許風釀!”

許風釀在他開口後,果然放慢了步調等他。

不僅如此,他還想伸出手牽住方臻,被方臻身手敏捷地躲了過去。

好險好險。

“你在宿舍出櫃也就算了,”方臻像一隻小狗在圍著他轉圈,“你還想對著全校出櫃?!”

許風釀已經跟老板要來了一次性筷子,拿著菜單熟練地點了幾單。

像是早就計劃好了要吃什麼。

在方臻還沒意識到時,許風釀就已經點完了單,返程時方臻也沒察覺到,還傻傻地跟著他問:“你不許再這樣了聽見沒有?”

許風釀終於停了下來,像是完全沒聽見方臻剛剛說的,對著他裝傻,“哪樣?”

方臻快被氣死了。

不等他發作,許風釀再次牽住他的手。

方臻下意識想把他甩開,結果許風釀牽住他的力道收緊,嘴角抬起,輕輕笑了一下。

許風釀平常臉上沒什麼表情,他的唇線比較平,唇線上揚的人看著像是天生帶笑,唇線向下的人看著像一直擺臭臉,而這種唇線平的人,沒什麼表情時就顯得很冷淡,拒人於千裡之外。

當他笑起來時,距離感彷佛都消失了,專注到好像眼前隻有方臻一個人。

方臻沒搞懂許風釀為什麼笑,接著就被許風釀重新拉回了座位上。

接下來吃飯的時間,方臻如坐針氈。

許風釀的幾個室友,視線若有似無的往他身上看,連帶著許風釀也打量,好像第一次認識許風釀這個人。

打量就打量吧,倒也沒從他們身上看出來什麼惡意。

問題是,能不能彆一邊打量一邊露出一些恍然大悟的笑容?

方臻都不好意思像剛才那樣,對著許風釀耍他的小脾氣。

他隻能儘量讓自己忽視掉這些視線。

偏偏許風釀還很喜歡問他:“看看這樣能不能吃得下去。”

“難受及時跟我說,不要勉強自己吃不喜歡的東西。”

方臻敷衍地“嗯嗯啊啊”。

許風釀室友終於忍不住開口:“差不多得了,許校草,虐狗也該有個限度。”

許風釀的手一頓,看向杜源,頭一次對室友如此和顏悅色,“抱歉。”

“嗨呀,熱戀期的人嘛,我懂我懂,”杜源擺了擺手,忽然對著方臻道,“你知不知道,這家夥在學校裡和你在麵前,跟兩個人似的?”

方臻咬著烤串,目光遊移,裝傻,“嗯?”

……其實還是知道一點的。

以前他也被許風釀冰冷的態度凍到過,不然也不能十幾年看他不順眼,自從……許風釀說喜歡他後,前前後後反差太大。

杜源先是吐槽了一下許風釀在學校裡究竟有多冷漠。

“有一次一個女同學,明顯是要找他搭訕,他都能目不斜視繞過去,”杜源道,“而且他每次都和人群保持至少一米的距離,我們宿舍都沒人敢……”

杜源說到這裡,觀察了一下許風釀的神色。

發現許風釀神色如常,他才繼續說:“反正我們一開學的時候,大家都一致認為,你對象應該是個無性戀,直到後來我們發現他老在學校裡抱著手機看,一開始大家都沒往他談戀愛的方向想!”

方臻不知道為什麼,聽人這麼吐槽許風釀,聽著還怪想笑的。

許風釀不為所動,似乎他們吐槽的不是自己。

還有心情給方臻把鐵簽上的肉擼下來,整整齊齊擺在方臻的碗裡。

室友們頓時又是一陣對視,表情是心照不宣的調侃。

方臻以前也不是沒被人打量過。

他和許風釀也經常被人放在一起比較。

可以前比較他們的人,都是默認他們兩個人關係不好,有時候還會出現兩個派係,一些派係覺得方臻好,一些覺得許風釀好,各執己見。

他們兩個人的名字被放在一切,卻從來沒有過任何曖昧。

現在,方臻很明確的感受到了一股子曖昧氣氛,不僅是他和許風釀之間的,還有他的室友把他們兩個並排放在一起打量的眼神,營造出來的一種忽略不掉的氛圍。

以前方臻相親時,收到的最多的評價是“不解人意”。

他頭一次發現自己還有“善解人意”的天賦,他有天居然也能對空氣中的情緒如此敏感。

吃完東西後,方臻想立刻走人了。

偏偏這時,燒烤場地又有幾個學生用拖車拽著音響,走到了學生們的最中央。

“朋友們!大家下午晚上好啊!”

“為了慶祝軍訓即將結束,我們不少的同學自發報名,打算給大家表演幾個小節目,剛剛燒烤吃的開不開心?想不想看我們的節目?”

方臻閉了閉眼,深呼吸,又坐了回去。

許風釀始終安安靜靜地看著他,也不阻攔,發現他回來後,還給他調試好凳子。

方臻絕望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許風釀一臉無辜,“什麼故意不故意?”

方臻伸手掐他的胳膊。

許風釀悶哼一聲,笑意更深,覆住他的手背,了然道:“我剛剛是那麼說了,不過你也沒否認不是嗎?”

方臻的手停住。

許風釀的話彷佛戳破了什麼,他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砰砰”快速跳了兩下。

——他確實是沒否認。

其實男生之間,再怎麼打打鬨鬨親密的都有,如果他剛剛否認說隻是開玩笑,其實也沒什麼。

也有可能是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方臻還不斷地給自己找借口,小聲道:“什麼啊,你說那麼快,我怎麼否認?”

“是嗎?”許風釀歪了歪頭,“那如果,剛剛在這裡說你是我男朋友的人是黑猴呢?”

聽見自己小弟的名字從許風釀的嘴裡說出來,方臻還有點不自在。

上輩子不僅他關注許風釀的新聞,這個人同樣也很關注他吧?

他們兩個的交友圈沒一點重疊的,他確認黑猴和許風釀沒什麼交集,許風釀居然能叫出來黑猴的名字。

肯定在一邊關注過他們說話。

方臻恍惚了一下,接著不自在道:“什麼啊,他才沒你膽子大,給他一萬個膽子也不敢這麼說。”

許風釀的語氣有點陰陽,“哦,你還怪了解他的。”

方臻不解,“我小弟嘛,肯定比你了解。”

許風釀鼻腔裡發出一聲輕哼,扭過了頭去。

場地中央,幾個漂亮妹妹已經上來站好,跟隨著舞蹈律動,她們跳的是女團舞,身材一個比一個好。

許風釀的室友眼睛都看直了,隻有許風釀和方臻心不在焉,注意力明顯不在美女身上。

不知道誰先注意到他們兩個人走神。

何玉興他們互相戳戳點點,三個人都往他們倆人身上看,而他們彼此之間對暗號的行為太顯眼,場地中央表演的一個女生也看見了。

第一支舞跳完,觀眾互動環節,女生直接指了指,頓時所有人都往方臻身上看。

方臻:“……”

不是,他走神呢。

“接下來是我們即興環節,”主持人聲音興奮,“在場的美女們打算邀請我們現場的諸位,上來一起跳一支舞,不知道這位觀眾願不願意賞臉呢?”

方臻頓時像是被架在了烤架上的鴨子。

萬眾矚目下,女生帶著笑意盯著方臻看,她是第一個發出邀請的人,也代表了接下來現場氣氛的基調。

方臻不想讓女生難堪,猶豫再三,還是站了起來。

頓時一陣起哄聲。

這時,換成了許風釀拽他的衣角。

方臻低頭,和許風釀對視,許風釀眼神中的意思很明顯——不許去。

方臻:“……”

麵前是女生大庭廣眾下的邀約,另一邊是他現……曖昧對象的威脅,方臻感覺下不來台的那個人應該是他才對。

他才需要被解圍。

也許是老天爺聽見了他的心聲,在他和許風釀僵持時,接著,場上又有另外一位美女,也對許風釀發出了邀請。

許風釀抬眸“不”字已經說出了半個,硬生生被方臻捂住了嘴。

方臻笑眯眯的,“我們這就來。”

許風釀也被他一起拽了上去。

兩人上台的瞬間,音樂就響了起來,剩下的幾個女生也都找到了各自的伴舞,方臻和許風釀被迫分開,一個和一個女生跳舞。

方臻這才看清邀請他的是誰。

剛剛站門口迎接學生時,有兩個女生,她是其中一個。

這人也就是徐雪純的好姐妹,從一開始就看上方臻的那個姑娘。

“你好啊帥哥,”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盯著方臻看,由於目光太炙熱,把方臻看得都有點不好意思了,“沒想到你真的答應了,不愧是我看……你比許風釀性格好太多了。”

尼瑪,還是頭一次有人這麼誇。

方臻頓時有種他鄉遇知音的感覺,正色道:“真的嗎?”

“真的,”姑娘笑了起來,“他都不理人的,我看我姐妹想邀請他上來,他剛剛是不是想拒絕?”

是想拒絕,不過被方臻堵回去了。

姑娘道:“我叫唐甜茜,你叫什麼?”

互相交換了名字,舞已經跳了快一半。

方臻也看出來了,這姑娘就是故意把他叫上來的,不僅問了他的名字,最後還想和他交換聯係方式,一直盯著他看。

方臻隻是遲鈍,他不是傻子。

在被問聯係方式時,他就開始含糊其辭了。

他們成對成對的人,都是在小範圍裡轉圈,大家都不太會跳舞,雙人舞更是一個需要默契的舞種,如果彼此都不會,轉圈是最保險的。

轉著轉著,就很容易碰到。

又一次繞場時,方臻和許風釀擦肩而過。

許風釀麵前,竟然也是一開始統計的那個女生,方臻不認識她,但已經反應過來,這次應該是女生有預謀的一個小心機。

極有可能是為了製造一些機會。

剛剛進門時,那個姑娘盯著許風釀的表情太明顯。

方臻忽地有那麼一點不舒服。

許風釀被人盯著時,他沒有什麼感覺,可當他意識到自己親手把許風釀推向彆人時,有一種被人無意中利用了的難受。

但又一個旋轉,方臻看清了許風釀的臉。

——許風釀麵色完全黑了,沉著臉,不像在跳舞,像是要預謀殺人。

方臻噗嗤一樂。

唐甜茜不明所以,眨了眨眼,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頓時了然道:“那是我朋友,她很喜歡你朋友,你看出來了吧?”

方臻笑的不是這個,但他也沒解釋。

唐甜茜卻以為她說對了,頓時找到了共同話題似的,“等我們聚餐結束了,你們要是還有時間的話,我們要不要一起出去玩一玩?”

與此同時,許風釀和徐雪純之間的氛圍,並不如另一邊輕鬆。

徐雪純看向許風釀修長的手。

她知道跳這種舞男士一般都會用紳士手,不該碰的地方絕對不會碰。

可許風釀的紳士手……未免太“紳士”了一點。

他根本沒碰到她,看似兩人挨著,實則許風釀的手虛虛懸在半空。

許風釀倒是跟她解釋了,“我有潔癖,抱歉。”

他有潔癖這件事,徐雪純也打聽到過。

可是剛剛,她看著許風釀和另一個男生坐在一起……根本不像是有潔癖的樣子啊。

許風釀甚至用那個男生用過的水杯。

而且他們貼那麼近。

徐雪純很明顯比她的姐妹唐甜茜要敏感一點,她已經感覺到了不對,猶豫著要不要再向許風釀發出信號。

一支舞跳完,徐雪純都沒有開口。

眼看許風釀返回座位坐下,徐雪純有點發愣,唐甜茜也靠了過來,激動道:“怎麼樣怎麼樣?”

徐雪純搖了搖頭,“我沒說。”

“啊,你怎麼沒說啊,”唐甜茜的語氣有點可惜,“不過沒關係,方臻他沒有明確拒絕,如果方臻去的話,我讓他把許風釀也拉上,你今晚還是有機會的!”

徐雪純看她很激動,沒忍心潑冷水。

另一邊,方臻和許風釀坐下後,許風釀一直沒再說話。

他的態度冷了下來。

倒是方臻,他到底是個喜歡熱鬨的人,能在熱鬨的場合玩,開心得不得了,就算有一點小小的不愉快,也很快就過去了。

他還戳了戳許風釀,說悄悄話,“哎,你知不知道,剛剛那對姐妹花其實是故意把你叫上去的?”

許風釀斜睨了他一眼。

氣得不想說話。

可看方臻難得高興,又不想真的晾著他。

許風釀開口就有些陰陽怪氣,“難為你還能看出來,而且人家不是邀請的你嗎?有我什麼事情?”

“什麼我,不是你嗎?”方臻愣住,“剛剛邀請你跳舞的小姑娘,看樣子喜歡你呢。”

許風釀道:“人家先邀請的你,你先答應的,怎麼就變成了我?”

方臻回想一下,還真是他先答應的。

他頓時又有點心虛,他知道許風釀不喜歡和彆人有接觸,現在看上去脾氣也不是很好的樣子,明顯是有點生氣。

他決定先誇一誇許風釀,“不管怎麼樣,你魅力不減啊。”

許風釀回敬,“彼此彼此。”

各自都有不同程度的醋,偏偏又十分嘴硬。

方臻聽他語氣不對,不禁想,誇他還不行了?

人家小姑娘為他煞費苦心,他有什麼好生氣的?

許風釀則想,剛剛和方臻跳舞那個,從見到方臻起,眼神就在方臻身上拔不下來了,可他看上去像是一點也不知道。

剛剛還把他推去彆人身邊。

旁邊的室友們更是麵麵相覷。

他們低聲交談,“這是怎麼了?剛剛還好好的。”

“不知道啊,上去跳個舞回來就這樣了。”

“小情侶就是這樣啦,說風是風說雨是雨的,彆管了,過一會人家自己就和好了。”

方臻聽得臉紅。

他又開始想回家的事情。

“哎,”方臻的腿碰了碰許風釀,這次連戳都懶得戳,“剛剛和我一起跳舞的女生,說想和我們再去彆的地方玩……”

許風釀徹底繃不住了。

他幽幽地看著方臻,“怎麼著,你跟我說,是想去?”

“去吧,不過我不可能開車送你,”許風釀道,“自己去了自己回來,我沒有某人這麼偉大,可以把喜歡的人往彆人身邊推,親手給自己戴綠帽子。”

方臻隱約聞到一點要吵架的火藥味。

他自然也不是個好脾氣的,聲音也冷了,“我是說,我覺得不合適,一會兒你幫我去拒絕,我要回家。”

“算了,”他直接站了起來,“不指望你,我自己說,說完我就回家睡覺。”

許風釀拽住了他的手腕。

旁邊那麼多的人,有什麼大動作都很明顯,許風釀乾脆拽著方臻離場。

……

走出了快幾百米,兩人還在拉拉扯扯。

好處是周邊沒有人,終於可以大聲說話,不用再顧忌什麼。

方臻此時此刻,察覺到了他們之間簽合同的好處,不禁覺得許風釀還真有先見之明,吵架他都有底氣。

他甩開了許風釀的手。

“我自己會走!”

許風釀重新牽住他,醋意消散後,理智回籠,知道該給方臻順毛,語氣也開始伏低做小,“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送你回家。”

方臻道:“不需要,反正我自己有腿,我可以自己選擇出軌。”

許風釀:“……”

哪有人吵架吵這麼狠的。

許風釀被氣笑了,但看方臻側著身體對他,死活不肯把頭擺正,身體像裝了個陀螺儀,又好氣又好笑,伸出胳膊把方臻揉進懷裡。

方臻還在推他,許風釀湊近問他:“我為什麼生氣你不知道?”

“……”

許風釀低聲道:“我吃醋了,因為你把我推向彆人,也因為你表現的像是一點也不在乎我,氣得想咬人。”

“距離我給某個人表白好像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許風釀聲音變小,“可是我好像得到的回應不是很多,想變成某個人真正的男朋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方臻聲音也小了不少,“也才過去三個月而已。”

而且誰說……誰說他沒給回應了?

“記這麼清楚?”

方臻:“……”

許風釀輕笑。

方臻又被逗得惱羞成怒,氣得想推開他,許風釀趁勢親了親他的耳朵,吻連綿到他的唇邊,輕輕親吻他。

兩人正好站在路燈下,頭頂的燈將兩人沉迷的神情清晰地照出來,彷佛這個世界上除了對方,任何事情他們都不關心。

暗處,兩個女生後退,震驚到踩塌一片夏草。

明明已經聽見了動靜,兩人也沒有分開。

第55章 第 55 章

漫長的軍訓總算結束。

隨著軍訓的結束, 許風釀也搬回了家裡,在他搬走的那一天,方臻破例去了學校幫他, 得到了許風釀室友們善意的調侃。

“果然是熱戀期,分開一天都不行。”

“搬出去也挺好的, 省得某些人天天拿著手機看, 就快望穿秋水了。”

“我們也不想在宿舍裡吃狗糧了!”

方臻被調侃的麵紅耳赤。

單看他和許風釀的氣質, 外人絕對想不出來,他才是他們兩個人之間臉皮薄的那個, 而許風釀臉皮頂他八個厚, 麵不改色心不跳, 全把室友們的調侃當祝福。

離開學校時, 方臻兩手空空,根本沒幫上什麼忙。

倒是許風釀,一手一個包, 還拖著一個行李箱,看上去還遊刃有餘, 似乎還能再拿點東西。

方臻道:“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根本用不到我, 你為什麼不早點跟我說?”

“我也不知道, 我的東西原來這麼少,”許風釀掩飾住眼中的笑意, “這就受不了了?之前你調侃你身邊的那群小弟, 可比他們厲害多了。”

方臻一愣, “許風釀!”

這人上輩子到底是觀察過他多少次?

怎麼感覺什麼都知道?

他問:“你是不是一直在偷聽我們聊天?看你表麵上毫不在意, 其實耳朵都豎起來了!竟然什麼都聽!”

許風釀沒手抵擋他的攻勢,隻能任由方臻扯他的衣服。

“這也不能怪我, ”許風釀道,“你們說話的聲音太大,有時候我在旁邊也不收斂,被聽見能怪我?”

方臻不講理,“你就該捂住耳朵。”

許風釀挑了挑眉。

算了。

辯論贏了,到時候還得他哄。

許風釀想想方臻生氣的樣子,又覺得其實也挺有意思。

方臻跟在他的身邊,要不是許風釀手上拿東西,兩人肯定貼在一起走,即使沒特彆親密,他們之間的氛圍也一眼能讓人感覺到不對勁。

自從燒烤那一夜後,他們算是確定了關係。

彼此都心照不宣,隻不過沒有直接說出口。

最明顯的就是,剛剛方臻麵對許風釀室友的調侃,也一句都沒反駁,任由他們說那些話,臉最紅的時候,也沒有再像以前一樣,踩許風釀的腳。

許風釀眸光微閃,嘴角始終有笑意。

——這和他想象中好了太多。

他本以為,可能等方臻把孩子都生下來,這個人還遲鈍到不肯麵對他們之間的感情。

之前方臻討厭了他太長時間,前世他可以不在意,但如今統統變成了他們之間的絆腳石。

有時候許風釀也會想,如果讓他和一個從小把他放在一起對比、長輩時時刻刻耳提麵令的“死對頭”在一起,喜歡上這個“死對頭”,可能他的反應比方臻還要抗拒。

但慶幸的是,方臻比他想象中要大度,也更包容。

他包容了他,對他產生了感情,就像是包容他肚子裡突如其來的孩子一樣。

命運給方臻加碼的諸多困難,無法成為壓垮方臻的千分之一,反而都被他化解成生活中能吃進嘴裡的糖。

到家後,方臻直接癱了下去,渾身懶洋洋的,“感覺到肚子的重量了,怎麼回事,走這麼段路就累了?”

“累了?”許風釀剛把行李收拾好不久,“我想趁著我今天休息日,和你一起去醫院產檢,一丁點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方臻默默在沙發上翻了個麵。

他現在倒是沒有以前那麼抗拒產檢了,習慣了之後就覺得還好,偶爾醫院裡也會有人用怪異的眼光看他,但他心大,並不是很在乎。

他現在心態已經轉變成了覺得這些人真沒見識。

因為家裡許風釀請來的阿姨,對於他懷孕也是反應平常,不僅孕婦餐做的很拿手,平時生活中也從來沒用異樣的眼神看過他。

想想他之前還瞻前顧後,如今想來真是完全沒必要。

“哎,”方臻歎了口氣,“去唄,為了孩子。”

在他打算再翻一個麵時,許風釀注視他片刻,直接上前,把他橫抱起來。

方臻:“???”

不是,他一個一米八的大男人?

也不是沒被抱過,可是許風釀動手動得太突然,這時方臻才看清他嘴角清晰的笑意,後知後覺意識到——能回家這件事,對許風釀來說,很高興。

許風釀把他抱到了臥室裡,問他:“你要是不想動,我幫你穿,你去醫院想穿什麼衣服?”

方臻懵了。

這下他確實不敢再賴著了,連忙把許風釀給推出去,“不用,不用,我自己來。”

也沒人跟他說,許風釀高興起來這麼嚇人啊!

許風釀被推出去後,也就站在了他臥室門口,等方臻出去時,許風釀倚著牆等他,眼中的笑意還沒消散。

去產檢時,需要穿寬鬆的衣服,方便醫生在他的肚子上拿探頭檢查,也方便他掀起來。

許風釀的視線上下,像是掃描儀,打量著方臻。

方臻穿上衣服後,肚子完全顯現不出來,可見平時能看見的那些啤酒肚的男人,肚子究竟大成了什麼樣。

也不知道方臻的肚子足月時,會不會像個啤酒肚一樣突出來。

隱藏在寬鬆的衣服下的肚子,因為知道他懷孕,所以多了幾分若隱若現的朦朧,但許風釀見過,所以在腦子裡也能描繪出他肚子的線條。

方臻被打量著時,忽然想到之前許風釀說過的話。

許風釀說,每次看著他的肚子時,都能想起來他們兩個人……

方臻猛地上前,捂住了許風釀的眼睛。

他咬著牙,“你這算不算眼神騷擾?”

許風釀道:“你這算誹謗。”

為了避免兩人在還沒去醫院時就吵起來,方臻推了他一下,把他的身體轉過去,“請你目視前方,不許再看我。”

許風釀照做了。

他們之間依舊是你來我往比較歡快的相處氛圍,可是在這種你一言我一語中,某種曖昧又甜蜜的東西一直在靜靜流淌,哪怕是鬥嘴,也沒以前的劍拔弩張。

產檢的結果很好,不管是大人還是孩子檢查結果都很理想。

從醫院出來時,方臻的心情一直很好,拿著手機到處拍拍這拍拍那。

自從許風釀開學後,他們兩個人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長久的獨處。

許風釀終於不用再對著冰冷的手機,猜測方臻生活中的狀態好不好,猜測他今天心情怎麼樣,有沒有好好吃飯。

分開的半個月,對方臻來說可能算不上什麼,最後幾天,他卻切實的感覺到了度日如年。

和方臻在一起時,心才算安定了下來。

許風釀看他心情不錯,趁機道:“忙也忙了這麼久了,生活好不容易進入正軌,我們要不要獎勵點自己什麼?”

沒和許風釀生活以前,方臻絕對想不到,其實許風釀生活中還挺有情調和儀式感。

不過他覺得這個提議不錯,連連讚同,“好啊,你想獎勵什麼?”

許風釀問:“你最近有沒有什麼想要的?”

方臻陷入了沉思。

說實話,他最近日子過得確實太好了,和剛穿過來時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比起之前的緊巴巴的,他目前物質上沒什麼缺的,反正不管什麼許風釀都能想到,他麵麵俱到的像是被培訓過人情世故。

甚至於許風釀說是提供給他的“贍養費”,他都一分沒動,因為用不著。

“我最近……”方臻眼睛一亮,“看電影?”

許風釀看他冥思苦想半天,還以為他想好了要宰一筆大的。

“就看電影?”

“看電影不行嗎?”方臻疑惑道,“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快無聊爆了,更不想自己一個人去看電影,最近有部老電影重映,我盯著很久了!”

許風釀問:“什麼電影?”

方臻拿出手機來給他看。

許風釀一愣,“這部?”

方臻:“你知道?”

“你忘了?”許風釀記憶力果然不錯,“這部電影有一年我們班放過,還讓寫了觀後感。”

他說的這個“我們班”,肯定是他和方臻上輩子的事情了。

因為這輩子他們不在一個教室。

方臻很詫異,“啊?真的?完全沒印象。”

許風釀又想了想,“那時候你好像犯了什麼錯,正在被老師罰寫檢討,一般能放這種電影的課都不是什麼很重要的課,你應該沒看。”

“許風釀,”方臻問他,“你是不是有什麼超憶症啊?”

許風釀:“……沒有,謝謝你誇獎。”

方臻:“你沒有超憶症的話,怎麼什麼事情都記那麼清楚?”

不對。

其實是關於他的事情都記得很清楚。

他和小弟說過的話,發生過的事情,還有他寫檢討,許風釀都記著。

方臻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以前他們的關係肯定是極差的,這點毋庸置疑,換成以前,他肯定覺得許風釀討厭極了他,才能把他的事情都記這麼清楚。

可如今再把舊事翻出來,又變成了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好像記憶被人能抽屜裡翻出來,把掉漆的黑色重新塗抹成了甜蜜的粉色。

許風釀沒回答他。

方臻自己又接上了話:“那這電影你認真看過了?我後來是在室友的手機上發現的這部電影,看了片段覺得好看,自己找資源看完了。”

“看了,”許風釀道,“我也覺得挺好看。”

許風釀平常不怎麼關注娛樂方麵的東西,爆火過的電視劇電影,他統統都不知道。

沒想到他們兩個在前世關係那麼差的情況下,那麼巧妙的喜歡過同一部電影。

方臻又非常激動地描述了個電影中他最喜歡的場麵。

許風釀同樣點了點頭,“我也喜歡這幾幕,當時寫觀後感著重提過。”

兩人的審美又巧妙的對上了。

這天大概是方臻搬過來這個城市後,最開心的一天。

肚子裡的寶寶平安健康,重刷老電影時,又有了能討論的人,而且他們的見解經常能碰到一起。

回到家以後,方臻還在揪著許風釀說話。

他對著許風釀就沒這麼話癆過。

原來讓方臻變話癆的方式,是需要精準地找到他的喜好,找到他最喜歡的東西和他有共同話題。

許風釀也慶幸,能和方臻對上的人是他,不是彆人。

阿姨沒怎麼和許風釀在一起吃過飯,對許風釀不是很了解,但她難得見方臻話這麼多,拽著人聊起來沒完。

她給兩人分發筷子,也是笑眯眯的。

方臻終於結束了他的話題後,想起之前許風釀說過,上輩子其實想過和他當朋友的話,也感慨了一句:“如果我們以前能有個機會安安靜靜坐下來聊會兒天就好了,沒準真能成朋友呢?”

許風釀道:“那還是算了。”

方臻沒想到他變臉變這麼快:“?”

“我現在可不止想當你的朋友,”許風釀淡淡的,“男朋友還差不多。”

方臻:“……”

這個話題又被許風釀開玩笑似的提了起來,上一次因為許風釀先親了下來,所以他們沒有再接著聊下去,方臻也不需要思考怎麼回答。

這次在飯桌上,方臻下意識看向端菜的阿姨。

阿姨假裝沒聽見。

方臻清咳。

他其實也不是不能回答,開玩笑把這個話題繞過去,或者正麵說,都行。

但他對待感情的態度,出乎意料的靦腆,和他本人的性格大相徑庭,明明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到了嘴邊還是會臊得慌。

親都不知道親多少次了,確認個關係還會害臊,人真是矛盾。

方臻又清咳了一聲:“就算真要說,我感覺也得挑個正式點的日子吧?我可不是什麼隨便的人。”

許風釀夾菜的手頓住。

他抬起頭,像是沒聽清,“什麼?”

方臻想說“好話不說第二遍”,接著,他聽見家裡的門鈴響了。

他起身,剛想去開門——手腕接著被許風釀給攥住。

許風釀道:“阿姨,勞煩您過去開個門,應該是快遞一類的。”

方臻被他死死摁住。

“剛剛你說的話,”許風釀目光灼灼,“再跟我說一遍?”

方臻見狀,掙紮了一下,發現掙不開,破罐子破摔,“我說你很隨便。”

“不是這句。”

“就是這句。”

“不是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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