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念恍惚了的看著他,他眼神狠厲,似是利刃出鞘般夾帶冰霜與血,他唇角冷冷的往上,牽起一抹陰冷笑意。
不知道從哪裡吹來一陣風,掀起他白大褂的衣角,衣角在空中飛舞,裹著鐘念的下半身。
她心底沒來由的有了股怖意,伸手推開他。
梁亦封被她推的往後退了幾步,他倚靠在牆上,神情難辨的看著她。
醫院的廊燈帶著晦澀的暗,他的頭微微垂下,垂下眼眸,睫毛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下頜線如刀鋒般順暢。
有沒有一種可能,世上是存在地獄的?
而他是來自地獄的魔刹。
鐘念捏了捏手心,緊張的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梁亦封……”
“怕了?”他輕笑出聲,臉上的表情竟然意外的溫和起來。
鐘念:“很多東西,點到即止是最好的。”
她竟然在和他講道理,梁亦封從出生到現在,還從沒有人和他講過道理。
有意思。
梁亦封勾了勾唇,臉上沒帶一絲笑意。
他看著她緊張的模樣,半是好氣半是好笑,但最後,所有的情緒都撚成悲憫。
在他為她死都甘願的時候,她不過把他當成昔日舊友,或者是更官方的客套關係。
她拉他留宿,是為了報答他們家多年前寄宿的恩情;
她關心他,似乎隻是隨口一說;她為他抹藥,似乎是他的強求,而她隻是不習慣拒絕。
如此種種,悲憫萬千。
梁亦封垂下眼眸,看向乾淨的地麵。
他說:“應該報警的。”
“嗯?”鐘念瞳孔微微放大。
梁亦封抬起頭,“你做的決定是對的,鐘念。”
鐘念一直緊繃著的雙肩終於塌了下來,她淡淡一笑:“謝謝。”
“不必。”梁亦封說道。
他起身,帶她往不遠處的會議室走去,伸手拉開會議室的門,裡麵兩位警官、梁昭昭以及一位院領導,他們麵對麵坐著,而那位鬨事的中年男子被手銬銬住,坐在一旁。
梁亦封掃了一圈,視線最後落在劉主任身上,“主任。”
劉主任高高的揚起手,“你們來了,快坐下吧。”
梁亦封和鐘念對視了一眼,繼而走了過去,在沒人坐的位置上落座。
·
半小時後,會議室的門被人從裡打開。
兩位警察架著犯事的中年男子離開,醫院領導笑著目送他們離去,等人走了,他們臉上的笑瞬間消失殆儘,麵容嚴肅的看向梁亦封和鐘念。
兩個人,梁亦封向來是不上心醫院的事兒的,但他醫術高超,在同輩人裡麵實屬難得,而且背景又硬,說不得。
鐘念是外人,而且身份特殊——記者,這年頭,惹誰不能惹記者,更是說不得了。
劉主任擺了擺手:“走吧走吧。”
梁亦封:“等等——”
“怎麼了?不是都如你們所願把他抓進去在裡麵待幾天了嘛?你們又不要錢,又不私下和解,怎麼,現在又要怎樣?”
梁亦封說:“鐘念,你需要報道材料嗎?”
突然提到自己的名字,鐘念仰起頭看向梁亦封。
劉主任聽到這句話,立馬臉色大變,他走過來懇求道:“這可不能見報啊,醫生被打,還是被一個耍酒瘋的人打……不像話!而且……”而且梁昭昭在警察來之前還踢了那人一腳,這要是報道出去……指不定醫院得出大事!
那個中年男子喝多了,一看自己孩子在這兒待了小半天都高燒沒退,酒勁上頭,直接開乾。
很多東西,其實真沒有那麼多的理由。
梁昭昭在身邊嘟囔:“你就應該還手,揍他一頓才行!”
劉主任:“哎哎哎!”
梁昭昭微笑:“我在自言自語呐劉主任。”
“……哦。”
劉主任:“鐘記者,你看……如果你要報道也可以,你看是不是能把事情換個說法,比如說……”
“不了。”鐘念沒有一絲猶豫就拒絕了,“我不會報道的,你放心劉主任。”
劉主任眉間一喜:“真的?”
鐘念點頭:“真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謝謝鐘記者了。”
“不用謝。”
得到了滿意的回答,劉主任就走了出去。
梁昭昭好奇的走到鐘念麵前,義憤填膺道:“你就應該報道啊,為什麼不報道?我們當醫生的每天接待那麼多病人,得有耐心得微笑得說話溫柔,結果呢,遇到一個喝醉酒了的,被打了還得吃悶虧。”
鐘念微笑著說:“你不是還手了嗎?”
提到這個,梁昭昭有點心虛了,“那……我實在是氣啊,誰讓他打的是我三哥啊!”
嗯?鐘念詫異的看著她。
梁昭昭這才想起來還沒介紹呐!
她隨意的指了指梁亦封,說:“這是我三哥,梁亦封梁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