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將自己這個仇人的女兒一並殺死,根本不必這麼麻煩,還要讓她進宮說話。
蘇幼儀肯見她,是平白給了她一個臉麵,這臉麵京中那些高門命婦全都沒有。連帶她院子裡伺候久了的這些老仆人,聽到旨意也對她恭敬了幾分。
安兒憤憤不平。
“夫人您看,這才是世風日下呢!”
她氣衝衝地端著熱水進來,“咱們院裡的人,幾乎都是打小就伺候夫人的。結果搬進新府以後,老爺的人還沒作踐您,反倒是這些老仆人落井下石作踐您。如今見皇後娘娘接見,他們才知道您的地位不容撼動,這會子就殷勤起來了!”
說著把帕子放進熱水裡擰,一不小心被燙得縮回手來,氣得罵道:“平日放的都是不溫不火不冷不熱的水,今日連水都燙手了,真是和人心一模一樣!”
李梓月對她的憤怒倒沒有多大反應,一抬頭看見銅盆裡的水在屋裡冒出氤氳熱氣,將梳妝台上的銅鏡都弄得起了一層霧。
隔著不遠的距離,她看到自己蒙著一層霧的模糊的臉。
“又何必生氣?世情冷暖便是如此,怪不得他們。”
說罷有些歉意地朝安兒笑了笑,“隻有你待我一直不離不棄,我心裡是感激的。當初我為了自己的心思要把你攆出府,幸好被人阻止了。那件事是我對不起你,如今你不但不怨我還肯一心一意為我著想,我實在感激。”
安兒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姐說的哪裡話?我從前雖是二等丫鬟,不得在小姐身邊時常親近,可說到底也是從小在小姐的院子裡長大的。後來靜兒姐姐沒了,小姐把我提到身邊做貼身的大丫鬟,我心裡感激還來不及,怎麼會怨小姐呢?”
其實也不是沒有一點點怨,不是怨,而是害怕。
她在差點被攆出府後很長一段時間,都害怕李梓月再次發作要把她攆出去,那樣她就再也沒有錦衣玉食的生活,再也沒有大丫鬟的體麵了。
好在後來李梓月漸漸恢複了原來的脾性,她才沒那麼害怕了。
更何況現在的李梓月剛剛喪父,還要被外頭那些人議論欺負,她要是也跟著一起欺負李梓月,那要叫這位落魄的小姐如何活得下去?
旁人看來首輔夫人是風光無限,隻有身在漩渦之側看得清清楚楚的安兒才知道,李梓月是如何日日夜夜以淚洗麵的。
“夫人,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李梓月正在擦臉,聽見這話放下帕子,“安兒,從此以後你在我麵前說話,不必小心翼翼的。之前那次是我不好,我保證從此以後絕不會再對你生氣,更不會把你攆出去。你有什麼話,就儘管說吧。”
得了李梓月的保證,安兒這才放心道:“奴婢的意思是,夫人雖然要守孝,可進宮的時候……還是該打扮打扮。一來皇後娘娘剛剛冊封,一團喜氣,娘娘若穿素衣進宮,不知道的還以為娘娘故意惹晦氣。再者現在是年下,穿得素淨也忌諱。”
原來說的是這個。
李梓月不禁苦笑,“我近來是不是脾氣變得很壞?你連說這樣有道理的話,都要怕我生氣。看來我近來確實悲傷過度蒙蔽了心智,連道理都不懂了。”
“不是不是!”
安兒連忙解釋,“不是夫人不講道理,是奴婢怕夫人太傷心忘了皇宮的忌諱,所以多嘴提醒夫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