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說,他忽然就想到了什麼。
蘇幼儀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不禁皺眉,“這是寒葉茶吧?方才周次輔來,上的也是這個茶麼?”
高奇壽連忙上前道:“回娘娘,正是新貢的寒葉茶。不過娘娘放心,這茶陰寒,皇上的身子是喝不得的,奴才們注意著呢。”
蘇幼儀搖搖頭,“我自然知道你們不敢給皇上喝,可周次輔年老體恤,上回才聽出宮看診的太醫說,周次輔也有虛寒之症,怎麼能給他喝這個茶呢?”
高奇壽麵露尷尬之色。
他能照顧好皇上就不錯了,皇上一病乾清宮亂糟糟的,誰還有空顧及一個來探望的老臣能不能喝什麼茶?
小義子見狀忙道:“都是奴才沏的茶,是奴才沒思慮周全。想來周次輔是臣子,當著皇上的麵,即便他知道也不敢不喝。”
正是這個道理。
蘇幼儀搖搖頭,“你們不知道,也不能怪你們,下次記著就是了。”
這番話引得皇上感慨,“朕近來疏忽政務,也不知道此事。倒是你細心,連這點細枝末節都能注意到。”
蘇幼儀搖了搖頭,“臣妾身為皇後,替皇上關心朝中老臣是應該的。尤其是周次輔,內閣首輔之位空懸已久,若他也病倒了,內閣由誰來支撐?”
這話正說中皇上心事。
皇上放開了五皇子,奶娘見狀識趣地把皇子們領了下去,高奇壽和小義子也退到殿外守候。
皇上忽道:“你覺得,朕是否應該將內閣首輔之位交於周次輔?”
蘇幼儀遲疑了片刻,前朝政事皇上如今越發倚重她,可她到底要顧忌自己的後宮身份。
想了想,蘇幼儀道:“皇上可還記得太.祖時的孝惠皇後麼?”
“自然記得,你說她做什麼?”
蘇幼儀放下茶盞,慢慢道:“孝惠皇後是太.祖原配孝康皇後的妹妹,孝康皇後病故之後,太.祖就封孝惠皇後為皇貴妃,讓她協理後宮。”
“人人都以為她會是下一個皇後,她自己也如此以為,誰知一直到她大病一場即將病故,太.祖才封她為後。”
“她被封為皇後的第二日就病故了,至死也來不及享受皇後的榮華。”
皇上微微皺起眉頭,“你是在指太.祖寡恩,而朕不讓周次輔成為首輔,也是一樣的寡恩之行嗎?”
蘇幼儀搖頭,“臣妾沒皇上想得這麼多。臣妾的意思是,不論太.祖之前為何不讓孝惠皇後做皇後,至少在她死前,還是做了一日皇後,也算了卻了心願。”
“如今周次輔也是如此,臣妾不知道皇上為何不讓他做首輔,臣妾是後宮之人,這也不是臣妾該管的。臣妾隻想請皇上效仿太.祖,就算再不願意,至少也讓他臨死前了卻心願。”
皇上頓時笑出了聲。
他沒想到蘇幼儀是這個意思。
“你把朕想得太刻薄寡恩了,朕沒有這麼小氣,非要他死前才讓他做首輔。你說的不錯,以周次輔如今的年紀,還能做幾年的首輔?朕應該成全他這份心願,如此對君臣都好。”
蘇幼儀淡淡一笑,“那皇上比太.祖爺更加恩寬,朝臣們一定會感念皇上體恤的。尤其是周次輔,還不知道要怎麼感恩戴德,鞠躬儘瘁為皇上當差呢。”
皇上思索了片刻,緩緩點頭。
不過兩日,旨意就從乾清宮傳了出去,朝野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