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1 / 2)

真女人隻會拔劍 存寧 16975 字 4個月前

仲孫玉自幼生得玉雪可愛,因而極為愛美,看到容貌普通的人便覺不適,再加上身為穀主之子,眾星捧月,人人都要討好,事事都要漂亮,吃的東西要精致美味,身邊伺候的人長相亦不能差,唯有跟美人才能好好說話。

按說麵前這僧人麵容俊美氣質超然,端的是仲孫玉平生見過最為貌美之人,可那一地血淋淋的殘肢斷臂,卻令仲孫玉頭皮發麻,寒氣從腳底板直竄天靈蓋,頓時隻覺這僧人麵目可憎。

“你、你想怎麼樣?我可告訴你,我是不滅穀的少穀主,我爹是仲孫良,你要、要是敢害我,我爹決不會饒了你!”

法號寂雪的僧人微微一笑,仲孫玉頓覺氣血充頭,肩膀似是有千鈞重擔,整個人不受控製地被這威壓摁到了地上,哆嗦的像隻剛被拔過毛的野雞。

這樣的修為……修仙界何時有過這麼一號人物,他怎地不知?

“你自然不知,因為見過貧僧之人全都死了。”

被說破心中所想,仲孫玉嚇了一跳,寂雪則不解地望著他,聲音依舊溫和平緩,不見絲毫戾氣:“你如此弱小,究竟是如何破了貧僧的地龍風水局?”

什麼地龍什麼風水局,仲孫玉通通不知道,他一臉茫然,寂雪緩緩朝他走近,白色的僧衣乾淨如雪,隻看他悲憫的眉目,決不會有人相信就在剛剛,他眼都不眨便殺死了不滅穀十數名弟子。

“你彆過來!你彆過來!”

寂雪從善如流地在離仲孫玉還有五步的距離停下,溫柔友好地提出一個建議:“不如這樣,你告訴貧僧是誰破了地龍風水局,貧僧便留你一命。”

問題在於仲孫玉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可不回答不行,他能感覺得出來,眼前這和尚是真的想殺了自己!

寂雪目光愈發慈悲:“回答不出來麼?”

仲孫玉嚇了一跳,腦子裡一片漿糊壓根兒也不知道該說啥,可死是萬萬不想的,他閉上眼睛用力喊道:“我不知道!就是那裡有個醜八怪女人!她很厲害,把我們趕出來了!”

寂雪聞言,問道:“可知對方姓名?”

仲孫玉差點要嚇哭,他吸了吸鼻子:“她說她姓秦,單名一個糧字。”

秦糧……寂雪莞爾:“假名字。”

仲孫玉怕他怪罪到自己身上,立馬道:“我不知道,她就是這麼跟我說的,我什麼都不知道!你要想知道,去沂樂城找黃陽,黃陽跟她最熟了!”

說完他嚇得雙手抱頭,生怕這麵白心黑的和尚找自己算賬,等了會兒不見動靜,仲孫玉才悄咪咪抬頭,發現寂雪已消失無蹤,隻剩下滿地屍體證明他曾來過。

雖說平日裡對著師兄弟們頤指氣使總把他們使喚的團團轉,可看到熟悉的人就這樣倒在血泊之中,仲孫玉頓時又怕又悲,來時浩浩蕩蕩擺足了排場,回去卻僅剩自己,四周茫茫無人煙,一時之間,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沂樂城城主府,城主黃陽剛進書房,忽聞有人叩門,一位僧人走了進來,城主府戒備森嚴,哪裡來的僧人?正要問,卻與對方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對視,隻覺此人身上有種令人信任的氣息,叫人下意識便要去聽他說話,“這位……大師,您是?”

“貧僧寂雪。”

黃陽總覺著這個名字熟悉,過了片刻他猛地想起,父親在城誌中記載的,那位鎮壓怨氣的聖僧,法號正是寂雪!

按理說那都是五十年前的事,聖僧當年便是二十出頭的青年僧人模樣,如今竟是一點都未有改變!

黃城主立刻請寂雪上座,並且對寂雪知無不言,寂雪自然便知道了那位破了自己風水局的女子並不叫秦糧,且對方的目的地是禦獸門,算算行程,大概也沒有走很遠。

“多謝黃城主。”

聖僧親自向自己鞠躬道謝,黃陽受寵若驚,見聖僧如來時那般悄然離去,他心中又是激動又是感慨,激動自己居然得見聖僧,感慨修者果真與凡人不同,五十年過去依舊駐顏有術,不像自己,將將五十,已老成了風乾橘子皮。

離開沂樂城後,寂雪並未立刻去追女蘿,而是到了一個離沂樂城不算特彆遠,但也不是很近的村子。

這個村子是出了名的多子多福,每一戶人家都至少有兩個兒子,一道蜿蜒小河繞著整個村落,見寂雪到來,已白發蒼蒼的裡正分外激動,“多謝聖僧,多謝聖僧!若非聖僧當年指點,我家中怕是要斷了香火啊!”

他們家九代單傳,到了他這一代卻隻生了個女兒,愁得當時正值壯年的裡正是吃不下睡不好,幸而得遇聖僧,五十年前,聖僧去往沂樂城,途徑他們村子,給了他們生子良方,如今他們家一氣生了七個兒子!子子孫孫加起來幾十個,就算是死,到了地底下他也有臉麵去見列祖列宗咯!

寂雪含笑道:“施主好福氣。”

老裡正興衝衝向聖僧講述自家兒子有多出息,如今他已老了,裡正的位子便給了長子,村子裡人丁最興旺、最有威信的便是他們家,彆的誰都越不過去!

村子裡有個祖祠,除非逢年過節大事不向任何人開放,祖祠院子中央有一口被巨石填上的枯井,離開老裡正家中後,寂雪便出現在祖祠院子裡的枯井旁,看守祖祠的是個老頭兒,在外麵打盹,寂雪毫不在意自己一身乾淨僧衣沾染泥土,他用手輕輕覆到巨石之上,語氣柔和:“彆著急,良辰已到,爾等不日即可見天日。”

枯井之下安靜無聲,寂雪有些遺憾,假如地龍風水局還在,與這反照一孔陣正到成熟之際,怨氣被滋養到這般地步,足夠將沂樂城及方圓百裡的村落儘數吞噬,偏偏叫那名為女蘿的人毀了一半,導致風水陣法之間的聯係被割斷,無法發揮原本的威力。

“醃臢之物便該歸於灰燼,阿彌陀佛。”

雖念著佛號,眉眼亦一如以往悲憫,卻無端令人背脊發涼。

正如女蘿想的那樣,阿刃並不愚笨,她自出生起便是女子,母不愛父不疼,吃不飽穿不暖,連教她說話的人都沒有,卻要她像旁人家好生養著的兒子一般聰明機靈,時間一長,再好的孩子都要變得癡傻。

相反,阿刃有一顆赤子之心,她做事十分專注,學寫自己的名字是,修煉也是,她本就天生神力,學會引氣入靈竅後,最開始無法自控,明明是如往常那般端碗吃飯,結果碗剛拿起來啪的一下就碎了,米飯掉了一地,急得阿刃不管不顧,直接趴到地上用嘴去舔。

女蘿見了連忙抓住她:“彆,阿刃,地上的臟,我跟你說過的,你忘記了嗎?”

阿刃非常珍惜食物,她委屈地望向女蘿,像做錯事的小孩子,兩隻手拘謹地放在身邊握成拳頭,她想去抱女蘿,告訴她自己不是故意的,可是又怕不小心弄疼對方,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碰什麼便弄壞什麼。

“食物沾到泥土再吃進肚子裡是會生病的,灑了固然很可惜,但也不是完全沒有用處,我把它裝起來,等路過人家,喂給他們家的小雞小狗。”

女蘿的聲音成功令阿刃漸漸放鬆,她還是那樣委屈,因為她的碗是阿蘿特意給她買的,跑了好幾家鋪子才買到這~樣子大的一個,結果卻被自己捏碎了!

阿刃食量大,每回吃飯用普通碗,來來回回太麻煩,她吃著也不痛快,幸而女蘿當初一氣把那家鋪子的大碗全買下了,所以為了哄阿刃開心,她立刻又從乾坤袋裡取出嶄新的大碗,隨後握住阿刃的手,柔聲道:“我明白的,我們以前從未有過這樣強大的力量,所以會感到不安,疑惑,害怕,但是沒關係的阿刃,有阿蘿在呢。不要抗拒它,它是你的一部分,你要學會去感受它、掌控它、使用它……變強是一件很好的事,你會喜歡的。”

她俏皮地眨了下左眼:“那家鋪子一共有十二個大碗,說是自打進了貨便沒賣出去,我全都買下啦!”

阿刃傻笑兩聲,她悄悄伸出手指去勾女蘿,女蘿也不怕她會傷害自己,在與女蘿彼此交握的瞬間,阿刃突然就明白了怎樣去控製這種力量,因為她珍惜阿蘿,所以自然而然便學會如何小心翼翼。

這時九霄嗷了兩嗓子,跳到阿刃肩頭,毛茸茸的尾巴在阿刃臉上掃來掃去,這幾日阿刃無法自控,弄壞了不少東西,連馬車都險些叫她給拆了,九霄嚇得不敢讓她抱,如今見阿刃敢碰女蘿,這才跳上來耀武揚威,甚至懲罰性地用肉墊踩阿刃的臉。

阿刃體型雖大,卻並不笨重,反倒很是靈活,女蘿找到了一些適合阿刃練的拳法,結合生息一起練習,效果不可謂不驚人。

當初女蘿修煉時,一切全憑自己摸索,無人教導,而如今為了教阿刃,從自己的經驗中屢次總結並加以修訂更改,自然是避免阿刃走了許多彎路,“生息”之力像天空,像大海,穹頂之上、深淵之下,一眼望不到邊際,女蘿甚至覺得如今處於至神之境的自己不過是摸到了些許皮毛。

阿刃修煉的同時,女蘿自己未有絲毫懈怠,她在教導阿刃的過程中也找出了自己於修煉上的問題,此心法非常適合女子,甚至對九霄這樣有靈智的妖獸也適用,仿佛它本來便存在於天地之間,存在於每個人的心裡。

禦獸門位於沂樂城的西北方,與修仙界大多數門派一樣,禦獸門也建立在距離城池較遠的地方,四周易守難攻,因為馴養了許多妖獸,整體占地非常寬廣,幾乎比得上一個小城池。

距離禦獸門最近的是宣弋城,理所當然掛靠在禦獸門名下,受禦獸門庇佑,修仙界實在是太大了,到達宣弋城花費的時間比女蘿預計的還要久。

以她現在的修為,衝上門跟人硬乾肯定不行,女蘿已經打聽過,禦獸門上上下下加起來約莫有幾千弟子,她總不能將這幾千人全給殺了,所以不動乾戈帶走雷祖最好,當然,把雷祖抓走的人,必定要教訓一頓。

“前麵應該就是宣弋城了,九霄,咱們很快就能見到雷祖了。阿刃,你記得我跟你說起過的雷祖嗎?它是九霄的母親,被禦獸門的人抓走了,會經過沂樂城,也是為了這件事。”

算算時間,已經二十天整,說不擔心是假的,可女蘿不能讓九霄看出來,免得它更加害怕。

宣弋城入城收的也是銀貝,由於阿刃五大三粗,女蘿麵上有傷,兩人瞧著都不起眼,所以並未受到太過嚴苛的搜查,宣弋城可比沂樂城大得多,且往來城民瞧著都乾淨而體麵,精神麵貌也很不錯。

自到了修仙界,女蘿便不曾穿過華麗衣裙,頭發也隨意綁在身後,偶爾編個辮子便是最大的花樣,趁著九霄跟阿刃睡覺的功夫,她給她倆做了幾套換洗衣裳,有時趕路太久停下休息,她會給阿刃梳個簡單好看又方便的頭發。

阿刃從前在家中無人管,身上總是臟兮兮,衣衫破舊,頭上還有虱子,與阿蘿在一起倒是乾淨了,但也從不想著花裡胡哨,於是被這宣弋城城民一襯,二人便多少顯得有點寒磣。

攝魂鈴幽幽道:“真丟人……”

它曾見過女蘿華美的模樣,它敢說,若是有故人此時出現,必然認不出眼前這洗儘鉛華樸素到寒酸的女子會是當初被帝王嬌養寵愛的宣王後。

她與從前判若兩人。

但女蘿早已見過世間至寶,綾羅綢緞金銀玉器,又哪裡比得上自由美好?她回答攝魂鈴:“有什麼丟人的,我們不偷不搶,又不欺負人,隻是來救朋友,問心無愧即可。”

“那你看到人家穿得那樣漂亮,自己難道不羨慕嗎?”

女蘿奇怪道:“為何要羨慕?你不知道我穿成這樣有多舒服。”

她把攝魂鈴塞進乾坤袋裡:“沒事不要出來,被人瞧見我對著空氣自言自語,說我寒酸就算了,說我腦子有病,我可不愛聽。”

在沂樂城修者是了不得的存在,而在宣弋城,修者就不怎麼值錢了,不說是一抓一大把,在街頭也是隨處可見。

禦獸門的人有著統一服裝,青底黑邊繡金紋,女蘿在街上就看到了好幾個,不過她不敢貿然接近,因為這些人身邊還帶著各色妖獸,那些妖獸都頭戴項圈,看著無比溫順,幾個弟子坐下來吃茶點時,偶爾會仁慈地掰一塊喂給自己的妖獸。

女蘿靜靜地看著,無端想起從前在人間界,她與陛下看似鶼鰈情深彼此相愛,其實本質上更像主人與寵物,陛下疼她、憐她、保護她,喜歡抱著她輕撫她長發,她不必思考不必擔憂,隻要乖乖在宮中等他回來即可。

“阿蘿?”

阿刃的聲音將女蘿自回憶中叫醒,“沒事,我們走吧,先找個地方住下,再從長計議。”

阿刃心思簡單,九霄又是小幼崽,至於兩個器靈,女蘿並不信任,因此她也沒人可以商量,全靠自己胡亂摸索想辦法。

聽女蘿要出去打探消息,阿刃很著急,女蘿摁住她肩膀,食指點點她的鼻子:“不能太引人注目,而且阿刃現在還不夠強,萬一被發現就糟糕了,所以阿刃留在客棧修煉,九霄陪你一起,我很快就回來,好嗎?”

阿刃耷拉下腦袋,九霄則抬起一隻爪爪試圖抗議,被女蘿駁回,最後一大一小也隻能乖乖聽話。

如今女蘿隻知禦獸門在宣弋城外五百裡左右,但具體位置並不清楚,修者雖可辟穀,妖獸卻不能,因此禦獸門每日都需要很大數量的生肉,且宣弋城是禦獸門的地盤,他們在這裡橫著走都沒人敢管,自然也不會想著要低調。

先前那幾個吃茶的弟子一起身離開,女蘿就跟了上去,她不敢靠太近,跟雷祖朝夕相處的半年多,她很清楚妖獸的五感有多麼敏銳。

這禦獸門的弟子還真是半點不忌諱,若非那身衣服,女蘿會以為自己跟錯了人。

她頭一回做這種跟蹤之事,因此再三謹慎小心,可這幾人卻是漫無目的的閒逛,令女蘿忍不住懷疑是否自己跟得太近被發覺了?

最後,這幾人居然還進了一家賭坊!

女蘿站在賭坊門口不遠處有些猶豫,她不想進去,又怕不進去會把人給跟丟,正在她踟躕之時,門口兩個站崗的打手啐了一口:“娘的,又來了!禦獸門這些人,真拿咱們賭坊當自個家後院了!”

“噓!小點聲!要是被人聽著可就完了!”

“怕他作甚!有什麼了不起,以前還不是咱們老板養的一條狗,給點骨頭就打滾叫,如今靠著賣屁股進了禦獸門,反過來便如此嘴臉!”

隨著修為增長,女蘿的五感也更為敏銳,她有點拿不準這兩個打手口中的是那幾人中的哪一個?:“為何要羨慕?你不知道我穿成這樣有多舒服。”

她把攝魂鈴塞進乾坤袋裡:“沒事不要出來,被人瞧見我對著空氣自言自語,說我寒酸就算了,說我腦子有病,我可不愛聽。”

在沂樂城修者是了不得的存在,而在宣弋城,修者就不怎麼值錢了,不說是一抓一大把,在街頭也是隨處可見。

禦獸門的人有著統一服裝,青底黑邊繡金紋,女蘿在街上就看到了好幾個,不過她不敢貿然接近,因為這些人身邊還帶著各色妖獸,那些妖獸都頭戴項圈,看著無比溫順,幾個弟子坐下來吃茶點時,偶爾會仁慈地掰一塊喂給自己的妖獸。

女蘿靜靜地看著,無端想起從前在人間界,她與陛下看似鶼鰈情深彼此相愛,其實本質上更像主人與寵物,陛下疼她、憐她、保護她,喜歡抱著她輕撫她長發,她不必思考不必擔憂,隻要乖乖在宮中等他回來即可。

“阿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