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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幾次勸誡衡魚皆不得回應,他也是有脾氣的人,隻丟下一句:“早晚你會後悔!”
便起身離去,衡魚對著他的背影翻白眼頂鼻子吐舌頭怪模怪樣做鬼臉,誰知青年猛地回頭:“對了衡魚,我提醒你——”
衡魚扭曲的鬼臉清晰可見,氣得他連話都不想說完,拂袖而去。
“嘁,脾氣還不小,真當自己是未來的掌門大尊者啦?回去找麵鏡子照照,也不至於這樣異想天開。”
衡魚一點都不喜歡這些師兄,仗著他們曾是大尊者的徒弟在她麵前擺架子,嫌她這不行那不行,搞得好像他們很行一樣,那麼行,女蘿要殺玉宸大尊者時,怎地不見他們拚死求情?事後倒是一個個裝起來了。
七位大尊者一共收了三十名徒弟,除巫扶大尊者外,其他大尊者的徒男大多以“青”字為名,什麼青年青鴻青塘青光之類的,徒女則叫濯霜衡魚斯喬留夏……連青字都不給。
烏逸師兄沒以青字為名,是因為他乃巫扶大尊者唯一一個徒弟。據小道消息,巫扶大尊者在修道前便姓烏,衡魚覺得巫扶大尊者最恨女蘿,欲除之而後快,說不定便有烏逸之死的原因在裡頭。
不過這一切都隨著大尊者們的身死道消而成為了永遠的秘密。
說回這“青”字,衡魚不稀罕歸她不稀罕,她當然願意叫衡魚勝過青魚,但師門不給,那就是師門的問題,她不服氣。
三十名徒弟裡,女修隻有五人,濯霜師姐離開後自己補上,正好又是三十人,在這二十多個師兄師姐裡,就屬青年師兄最討人厭!處處對衡魚管轄說教,生怕她跟濯霜走得近,會像濯霜一樣叛逃師門,衡魚煩死他了!
要不是打不過……她氣呼呼地坐下,罵了青年兩句,氣飽了也不好倒頭就睡,乾脆練起師姐教的心法,這一練不得了,立馬便覺個中神妙,等衡魚心滿意足停下,發覺外頭不知何時竟已大亮,自己卻精神抖擻不見絲毫疲憊。
正在衡魚發呆時,留夏師姐在帳篷外喊她:“衡魚,衡魚?大比馬上開始了,快收拾一下。”
衡魚心想,留夏師姐還是女的呢,都沒進自己帳篷,不像青年師兄,招呼不打一聲進來還到處亂翻,簡直腦子有毛病。
她連忙應聲,匆匆洗了把臉,等她出去,發現外頭無比喧嘩,妖修們對於人修所製定的決策很不滿意,認為人修刻意打壓,一時群情激憤,險些大打出手。
部分小門派與散修其實也不滿意,隻是人少式微,不敢像妖修那樣提出抗議。
說好的自由爭搶名額,憑什麼從各大門派先開始?他們先進去,撿走好的,留下些破銅爛鐵讓人跟屁股後頭拾破爛?
“這吃相可真難看。”飛霧譏諷,“名門正派在最前麵,小門派及散修隨後,妖修墊底,還真是一點都不遮掩。”
“修仙界渴求這樣的機會太久了,自然不願將須彌大秘境拱手讓人。”
濯霜淡淡地說,她對須彌大秘境沒有感覺,目光自始至終都停留在玉宸大尊者的身上,“謙讓的美名或許很好聽,可錯過機緣,便又要再等上幾百年甚至幾千年,利益麵前,原則會無限推後。”
斐斐握著拳頭躍躍欲試:“我可不會讓著他們,好東西都是我們的!”
“阿蘿,你真的不一起進去嗎?”非花問,“這秘境如此之大,靈氣又無比充沛,咱們雖不用清靈之氣修煉,但哪怕找到些法寶或是草藥,也能滿載而歸。”
女蘿搖搖頭:“你們進去就好,我留在外頭也能有個照應。”
“萬事小心,須得提防有人殺人奪寶,進去之後,一定不要落單。”
眾人乖乖點頭,原本應該按時進行的大比,此時被妖修們攪和的一團糟,它們不
願吃人修的剩飯,反正本來也不是言出必行的種族,出爾反爾那是常有的事。人修這邊,幾大門派共同商議出的決策被這樣無視,心中亦惱怒無比,兩邊針鋒相對互不相讓,邊上還有小門派與散修拱火。
這樣鬨下去,怕是到天黑大比也無法正常開始。
紅菱都想張嘴罵人了!她抱怨道:“距離須彌大秘境被發現好幾個月,他們到現在沒商量出個大家都能接受的法子來,乾脆彆商量了,橫豎這秘境這麼大,不如大家都進去,能找到什麼東西,全憑自己造化,也省得在這裡浪費時間。”
前頭的吵鬨聲忽然變大,看起來兩邊完全沒談成,一個妖修陡地化出原形,是頭足有小山高的猳羆,它抬起一掌重重拍下,土地因此震動,人修們怒不可遏,紛紛亮出法寶迎戰,一時間打得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將將平手。
另一頭九尾狐慵懶地靠在墊子上,睥睨不遠處的人修:“要我說,沒有你們人修,做我們妖修主的道理。”
它腿邊還有幾隻小狐妖,殷勤地給它捶著腿。
猳羆這一動手,妖修們跟著蠢蠢欲動,它們雖時常自相殘殺互搶地盤,可在麵對人修時是一致對外決不內訌,反倒是人修這邊,越聰明越容易從內部被瓦解。
一群妖修與人修又是打架又是吵鬨,女蘿忍了又忍,隻覺心底那股子戾氣愈來愈重,猳羆全憑蠻力一頓亂捶,妖氣所到之處,修為稍差便連站都站不穩,它刻意往人修這邊攻擊,人修隻能狼狽逃竄,避開它的攻擊範圍,甚至於看到哪裡人多,熊掌便拍向哪裡,邊拍邊笑!
似是這等妖修,若是以人修境界來劃分,最差也是胎息二境,厲害些的甚至是太化,能與之相匹敵的人修,也隻有各大門派的掌門及大尊者,但青雲宗元氣大傷,七位大尊者折了六位,剩下那位又成了廢人。
若隻是猳羆,他們聯手倒也製得住,偏偏那隻太化境的九尾狐妖,雖姿態閒散,卻暗中助力猳羆,這使得人修們分|身乏術,眼見猳羆於人修群中肆虐,除卻痛罵也彆無他法。
這猳羆看似五大三粗,心眼卻極小,昨日它親眼見到女蘿燒死彘獸,早已懷恨在心,妖修們彼此爭搶廝殺,那是為了地位為了活命,一個女修憑什麼敢殺它同類?
於是它看似去砸女教眾人旁邊的小門派人群,結果拳風一轉,對準女蘿狠狠捶下!
不將這女修捶成肉餅,它誓不為妖修!
百無聊賴的九尾狐猛地從墊子上坐起,低低說了一句:“蠢東西。”
昨日那火絕非凡火,能瞬間將彘獸燒成灰燼,怕是比傳說中的鳳火還要厲害,猳羆竟敢上前招惹?
衡魚親眼目睹這一幕,嚇得大叫:“快躲開!快躲開!”
這猳羆約莫是胎息之境,一拳下來普通修者絕對無法抵擋,它不服女蘿,也是因她氣息內斂,很是尋常,怕隻是有什麼法寶,而非本身修為高深,這一拳快狠準,絕對能將她打死!
至於她身邊其他女修,猳羆才不放在眼裡,人修最好是通通死個乾淨,才不礙眼!
就在它滿心得意,以為自己定能得手時,不知為何,身形猛地被固定住,猳羆匆忙去看,發覺和昨日彘獸被控時相同,什麼都沒有,自己的身體卻不聽使喚。
女蘿動了動手指,這一拳轉頭就砸向了它自己胸口,巨大的衝擊力令猳羆往後倒,再被吊起來,它能感覺到是細細的絲線類物體穿透了自己的身體,卻不知究竟是什麼,直到它看見一朵又一朵金蓮忽然在身邊綻放,這些金蓮像是有生命,自花骨朵兒熱烈綻開,那金色的蓮瓣本無比美麗聖潔,卻能將它一口一口吃掉!
聖天寺的老僧猛地站起了身,死死盯著金蓮!
小山高的猳羆,被盛開在藤絲上的金蓮迅速吞噬乾淨,這金蓮的厲害女蘿在
地下極樂城已見識過,胎息之境甚至往上的大能,都能一口一個,何況妖修?
此時溪明重壩已徹底安靜,再無人敢大聲喧嘩,無論妖修人修,都敬畏地望著女蘿。
“在決定誰先進秘境之前,咱們還是先好好算一算賬。”
她這目中無人的態度令名門正派的修者們極為不悅,隻是礙於她的實力不敢開口,但有一位不知天高地厚想要為師門出頭的年輕男修厲聲道:“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似你這等籍籍無名之人,不過是運氣好,才——”
話未說完,人已直挺挺倒下沒了呼吸。
沒人看明白女蘿究竟如何動的手,隻是愈發大氣不敢喘一下。
女蘿並未發怒,示意非花:“將那份名單拿出來,好好讀給諸位修者聽。”
非花點了下頭,取出整理好的名單,人修們知曉女教中人大多出身自極樂不夜城,難免輕視,非花不在意那些異樣的目光,坦然道:“諸位應當知曉,極樂不夜城分為地上城與地下城,地上城是凡人男子尋歡作樂之地,而地下城,是如諸位這般的修者,將女人當作爐鼎之地。”
什麼?!
人群頓時哄作一團,竊竊私語不絕,非花將手中名單展示出去:“這份名單,是我們在地下極樂城的廢墟中挖掘整理而出,上麵記載著各大門派在地下極樂城,所使用的每一個爐鼎,你們何時去過,停留多久,去過幾次……通通記錄在冊。今日我在這裡宣布,名單上之人,便是我女兒城的死敵,隻要女兒城有一人存活,定要爾等血債血償,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這場戲妖修們愛看,九尾狐妖甚至帶頭叫好:“這位姑娘,似是名單上這些人及其門派,應當不配進入秘境吧?”
非花沒有理會拱火的妖修,她打開名單,開始一個一個的念:“禦劍世家,韶莊;天火派,羅海;金蟬教,周向天;聖天寺,覺能;破元宗,姚睢;南虹派,陸觀……”
隨著她念到的名字越來越多,妖修們愈發幸災樂禍,而人修們的臉麵則越來越掛不住,有些門派隻有一個,有些門派卻足足有三四個,如南虹派,竟是從千年起到現在,每一代都有修者墮落!
斐斐譏諷道:“名門正派真是厲害,嘴上瞧不起女兒城,私底下卻做這等卑劣勾當,我若是你們,早早一頭撞死謝罪了。”
有人不服氣大叫:“你空口無憑,難道隻憑你手上這份名單,就能為他人定罪!?”
誠然有不少門派並非全員作惡,真正做出這等滅絕人性違背道心的,也就那麼幾個人,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越是名門正派,越是不能發生醜聞,因此必須矢口否認。
這時飛霧施施然取出另一遝文書,“極樂不夜城由魔界修羅王所造,在修仙界隱藏數千年,每一位與他做過交易的修者,都有親自摁下手印的證據。”
紅菱則展示手中幾個小瓶:“否則,這些心頭血,是哪裡來的?”
她用力將其中一個小瓶摔碎,屬於大能的心頭血鮮紅無比,即便瓶子碎裂也未落地,在空中散發著淡淡紅光,女蘿點起鳳凰神火,心頭血被燒成灰時,天火派的大長老羅海猛地發出一聲慘叫,捂著心口倒在了地上!
事已至此,誰還敢狡辯,誰還能狡辯?
“還有一個門派,你沒有念。”
濯霜輕聲說。
非花沉默片刻:“這個門派,應當由你來念。”
濯霜接過了她手中的名單,嘴唇輕輕哆嗦了兩下,修者們很快認出她是青雲宗的劍修濯霜,是數千年來最為出色的女修,據說她有能夠達到女修頂點、與男修並肩的天賦。
可青雲宗的女修,怎會與女兒城的人混在一處?
濯霜望著手裡的名單,正要念,耳邊忽然有人叫她:“濯霜!”
她抬眼看去,那是青雲宗剛剛上位的文滄大尊者,對方正盯著她,“……青雲宗終究是待你不薄。”
除了文滄大尊者外,濯霜還看到了往日的師姐妹與師兄弟,可她很快便轉移了視線,堅定地念道:“青雲宗,巫扶、雲獵、朱山、湛通、和泰、弘左……”
這是那六位已身死道消的大尊者的名諱,念到這裡,濯霜頓住了,接下來她用儘全身力氣,才念出最後一個名字:“……玉宸。”
期間有人想要打斷她的話,都被飛霧斐斐阿刃等人阻止,有女蘿在,旁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玉宸大尊者閉上了眼睛,好一會才說:“……是為師對不住你。”
濯霜道:“當初我被押下主峰大殿時,曾聽見巫扶大尊者說,他當年就不讚同你收我為徒,那時我還以為,是因為我的女兒身,現在我才知道,他為何不讚同。”
留下她是個巨大隱患,所以多年來巫扶大尊者明明對其他師姐妹也算關懷常常指導,卻對自己無比冷淡。
事已至此,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玉宸大尊者竟沒有狡辯,他用慈愛又悲傷的目光望著濯霜:“為師是……一步錯,步步錯。”
他深深歎了口氣,當著天下修者的麵,說出了從前真相。
青雲宗原本共有八位大尊者,他們一直為了飛升成仙而刻苦閉關修煉,可隨著天地間靈氣日漸稀薄,即便有鑄劍宗的聚靈鎖,也無法滿足八位大尊者所需,他們甚至連胎息之境都進不去!
隨後,劍尊休明涉橫空出世,短短兩百年,就從稚童成長為修仙界第一人。
“兩百年……就兩百年,便將我等遠遠拋在身後!”
玉宸大尊者說到此處,還心有不甘。
那是他們生平僅見的天才劍修,什麼是天命之子,什麼叫上天厚愛,在劍尊休明涉身上,他們看了個遍。
休明涉輕易進入胎息之境,隨後五十年,便成功突破成為太化強者,此時,他距離飛升僅剩一步之遙。
擅長卜卦星象的朱山大尊者算出劍尊乃是九世人主之命,須得入凡間輪回,如此修行九世,可回歸仙位。
如此天才,修仙界人人追捧讚美,都盼著他能飛升得到,因為這就證明修者並未被大道拋棄。
可真的能不忌妒,真的能不眼紅嗎?自己拚儘全力隻能摸到胎息的邊,劍尊兩百年卻已進入太化!
也正是此時,湛通大尊者無意中發現了地下極樂城的秘密,他原本想要昭告各大門派共同討伐,誰知卻被極樂城城主引誘,此後,一發不可收拾。
被困在瓶頸無法突破的青雲宗大尊者們瀕臨絕望,此時出現的極樂城爐鼎,成了救命稻草,成仙的欲望勝過一切,他們很快由此墮落。
惟獨文滄大尊者不肯同流合汙,被排擠出權力中心,淪落到思過峰做守峰人。
剩下七人順利突破,進入胎息,到了第三境,再到如今的太化第一境。
玉宸大尊者是這七位大尊者中,心性最為軟弱之人,當初極樂城城主向他們獻上最優秀的一批幼女爐鼎,告訴他們,這些孩子是由靈性高的女修所生,吸儘母親精血,是絕無僅有的一批。將她們撫養長大,從八歲即可使用,時效約莫能有十年,到時突破太化不在話下。
繈褓中的濯霜便是由此被送給了玉宸大尊者。
她抬眼看去,那是青雲宗剛剛上位的文滄大尊者,對方正盯著她,“……青雲宗終究是待你不薄。”
除了文滄大尊者外,濯霜還看到了往日的師姐妹與師兄弟,可她很快便轉移了視線,堅定地念道:“青雲宗,巫扶、雲獵、朱山、湛通、和泰、弘左……”
這是那六位已身死道消的大尊者的名諱,念到這裡,濯霜頓住了,接下來她用儘全身力氣,才念出最後一個名字:“……玉宸。”
期間有人想要打斷她的話,都被飛霧斐斐阿刃等人阻止,有女蘿在,旁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玉宸大尊者閉上了眼睛,好一會才說:“……是為師對不住你。”
濯霜道:“當初我被押下主峰大殿時,曾聽見巫扶大尊者說,他當年就不讚同你收我為徒,那時我還以為,是因為我的女兒身,現在我才知道,他為何不讚同。”
留下她是個巨大隱患,所以多年來巫扶大尊者明明對其他師姐妹也算關懷常常指導,卻對自己無比冷淡。
事已至此,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玉宸大尊者竟沒有狡辯,他用慈愛又悲傷的目光望著濯霜:“為師是……一步錯,步步錯。”
他深深歎了口氣,當著天下修者的麵,說出了從前真相。
青雲宗原本共有八位大尊者,他們一直為了飛升成仙而刻苦閉關修煉,可隨著天地間靈氣日漸稀薄,即便有鑄劍宗的聚靈鎖,也無法滿足八位大尊者所需,他們甚至連胎息之境都進不去!
隨後,劍尊休明涉橫空出世,短短兩百年,就從稚童成長為修仙界第一人。
“兩百年……就兩百年,便將我等遠遠拋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