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望31(1 / 2)

葬禮過後, 江堯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

陸梨因此還去江南蔚家住了小半個月。

夏日最炎熱的天裡,32號小院裡時常隻有江望和林青喻兩個人。林青喻還霸占了陸梨的琴房,吉他、貝斯, 什麼都往裡放。

“江望?”林青喻昂著脖子朝樓下喊, “小丫頭是不是今天回來?”

林青喻一瞧, 江望正坐在樹下琢磨著他的那一小塊木雕。這段時間,陸梨不在家,江望時常就是這個狀態。林青喻自顧自地寫歌, 也不去打擾他。

江望頭也不抬,應道:“嗯, 回來吃中飯。你吃什麼, 我馬上出門。”

林青喻尋思著出去找找靈感:“我和你一塊兒去。”

江南蔚將陸梨送到了門口。

不得不說,有陸梨在的這段日子,沒有那麼難過了。他微微俯身, 摸了摸陸梨的腦袋,溫聲道:“這段時間,謝謝梨梨。”

陸梨彎著眼睛笑:“謝謝小叔送我回來。”

江南蔚忍不住遺憾, 小時候把陸梨偷回去該多好。

他彎彎唇, 道:“小叔回去了, 哥哥該想你了。”

陸梨目送著江南蔚離開。

失去妻子讓這個男人消瘦了許多,甚至是近段時間他的臉上才有笑容。他依舊溫和、耐心,似乎有什麼改變了, 又似乎沒什麼改變。

而江堯...他也會好的。

陸梨垂下眸, 斂了思緒去開院子門。

“小丫頭!”

不等陸梨開門, 身後就傳來了喊聲,少年微啞的聲音辨識度極高。

陸梨側頭看去——

江望和林青喻正在不遠處,兩人手裡都拎著袋子, 看模樣是去菜市場了。炎夏裡,少年們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身姿頎長,並肩站在一起,極其賞心悅目。

不怪會有那麼多、那麼多的人喜歡他們。

除了優越的相貌之外,他們都是非常優秀的人。

陸梨發了會兒呆,直到對上江望黑漆漆的眸子才緩過神來,喊道:“哥哥,阿喻哥哥。”

林青喻挑眉,側頭問江望:“那小丫頭怎麼變得生疏了?就跟那種,小孩暑假被送去外公外婆家,回來就不認識了。”

江望:“不會說話就彆說。”

林青喻:“?”

他不滿:“你凶誰呢?”

江望把手裡的袋子往林青喻懷裡一塞,徑直朝陸梨走去。他也不說話,就這麼低頭看著陸梨,隻把陸梨看得不自在了才道:“瘦了。”

陸梨小聲反駁:“沒有瘦。”

話音才落,江望倏地伸手將她抱了起來,和幼時抱她的動作如出一轍。陸梨才瞪圓了眼睛,江望便已鬆開手,語氣輕飄飄的:“瘦了。”

陸梨:“......”

她忍不住小聲嘀咕:“哥哥和阿喻哥哥學壞了。”

林青喻:“?”

這也關我事?

陸梨這小半個月沒回家,乍一回來看哪兒都覺得開心,也不嫌熱。就搬了把小椅子坐在橘子樹下乘涼,托著腮左看右看,一會兒看花一會兒看蟲。

林青喻從廚房看出去,伸手推了推江望:“你和小丫頭去玩一會兒?”

江望抬眸,陸梨正撿了他的繩子玩,這是他平時練繩結用的。他瞥一眼林青喻:“你在這兒行?”

林青喻:“怎麼不行?”

院子裡的陸梨低著頭,手裡拿著繩子,努力回憶著在海島上看到的那個結,以及江望打結時候的動作。明明在江望手裡那樣簡單的操作,她扯了半天都沒能打成個結。

“在乾什麼?”

少年微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陸梨一怔,仰起臉朝江望看去。就小半個月,他似乎又長高了,如果說三年前他是棵小白楊,那如今他已脫離了任何和幼年期有關的詞語。

她收回視線,甩了甩手裡的繩子:“在打繩結。”

江望在邊上的台階上坐下,朝她攤開手心,道:“我教你。”

陸梨自覺地把繩子遞過去,又悄悄打量了江望一眼,想起在機場林青喻隨口說的“戀愛了”,她忍不住問:“哥哥,你那個..就是咳...”

一句話問的支支吾吾的,惹得江望抬眸看她:“想問什麼?”

陸梨心想這是你的崽,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乾脆心一橫,道:“要上高中了,喜歡彆人是人之常情,但是不能影響學習。知道嗎?”

江望手裡的動作頓住,反問:“喜歡彆人?我喜歡誰?”

陸梨:“......”

忽然這麼凶做什麼。

陸梨輕咳一聲:“就是和你說一聲,如果戀愛了,不用偷偷的。我也不是小孩了,不用太顧及我...”漸漸的,她說不下去了。

因為麵前的少年顯然不樂意聽,他頭一低,不看她也不說話。

陸梨小聲嘀咕:“那我不說就是了,不管你。”

“陸梨。”江望忽而出聲喊她,嗓音偏冷,“我隻說一遍。”

陸梨瞪他:“說就說,凶我乾什麼?”

江望似也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微微緩和了語氣:“沒讓你不管我。我暫時沒有這方麵的想法,如果有,我會親口告訴你。”

陸梨眨眨眼,覺得自己的乖崽又回來了。

片刻後,陸梨哼哼著移開話題:“教我打什麼結?”

江望伸手,低聲道:“這是你看到的雙平結。用左邊壓住右邊,再用右邊壓住左邊,這種結很古老,但是很簡單。”

陸梨盯著江望的手,那修長的指尖靈活地繞了繞,眨眼就變出一個結。

她好奇地問:“還有什麼結?”

江望將結散開,換了另一種:“這是接繩結,用來連接兩根粗細不同的繩索,是連接結的一種。這是兔耳結,攀登時會用到...”

陸梨看得眼花繚亂,總感覺自己一個都記不住。

江望一看這小丫頭迷茫的樣子就知道她一腦袋漿糊,他把繩子都解開,道:“教你兩個。一個是‘繩結之王’,一個是‘繩結之後’。”

陸梨應道:“我知道!蝴蝶結是‘繩結之後’。”

江望彎唇笑了一下:“嗯,上次和你說過。另一個是稱人結,也叫布林結,用途很廣泛。讓哥隊裡經常用到這種結,比如深井救援。你試試。”

陸梨盯著江望打了兩遍,小聲重複:“...繞過主繩,抽出繩頭,拉緊。哇,我會了江望!扯不動,感覺很牢固。咦,解開也很方便。”

江望“嗯”了一聲,道:“安全性很高。”

陸梨笑眯眯道:“那它就代表著安全。”

這時候的陸梨和江望都沒有想到,這個繩結會變成他們兩個人最後的交流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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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成績出來那天,江南蔚接了一天的電話。

他都好聲應了,說要詢問孩子的意見。但話雖然這樣說,但大部分學校都沒報什麼希望,這女孩是要去一高的,就連江南蔚本人都這樣想。

江望也已做好了和陸梨分開的準備。

這對他來說,不是一件容易習慣的事。

因著這件事,整個下午,江望心情都不是很好。

琴房裡,林青喻才拿起吉他試了個音,江望就來敲門了,同時丟下冷冰冰的兩個字:“好吵。”說完也不多留,就去院子裡坐著。

林青喻當即就不爽了:“小丫頭彈琴就行,我就不行。江望,我在這兒住了大半年,我們怎麼著都有點感情把?”

他往院子裡的台階上一坐,雙手撐在後頭,長腿一展,道:“我看你啊。不是因為不能和她一個學校不高興。是因為她去找江堯了?”

江望低垂著頭,拿著刻刀,不應聲。

林青喻輕哼一聲,拿著手機啪嗒啪嗒打字。

江望抬眸看他一眼,這次沒說他吵。

對話框裡的字打了一半,林青喻又刪除,改發語音:“小丫頭,乾什麼呢?晚飯回來吃嗎,哥哥們能不能去蹭個飯?”

發完,林青喻就開始玩手機。

江望繼續雕那塊小木頭。

兩個人看起來是在各做各的,其實都在等手機響。

可左等右等,那手機就塊木頭似的,不見響。

直到太陽快下山,林青喻腰都坐酸了,那手機才“叮咚”一聲響。

林青喻用餘光偷瞄了一眼,江望手裡的動作果然停住了。他忍笑,假裝淡定地點開陸梨的語音,這小丫頭聲音聽起來還挺高興:“阿喻哥哥,我和堂哥在遊樂園。晚上去吃火鍋,你和哥哥一塊兒來嗎?”

“大熱天的,吃火鍋?”林青喻納悶。

陸梨哼唧著教訓他:“你不懂,一年四季都能吃!”

說著,陸梨把地址發了過來。

林青喻瞥一眼江望:“去嗎?”

江望默默站起了身。

當江望和林青喻到商場的時候,江堯正在排隊給陸梨買冰淇淋。陸梨抱著娃娃等在一邊,無聊地用腳尖在地上畫著圈。

他們遠遠看去,還有兩個男生靠近她說了幾句話。

那小丫頭抿著唇,搖搖頭,也不說話,再靠近她就跑去找江堯了。江堯回頭掃了兩人一眼,那兩個男生就跑遠了。

彆說,要是他們不知道陸梨和江堯的關係。

任誰都會以為這兩個小孩關係不一般。

林青喻心想,這下某人醋壇子鐵定打翻了。

他們沒急著過去,就站在邊上等。等的時候,林青喻隨口問了句:“那小丫頭是不是有點怕生?從小就這樣?”

“嗯。”江望說到陸梨,話才多了點,“近來好點了,小時候嚴重一點。剛搬過去的時候,她心裡害怕,也拉著我去和鄰居打招呼。”

林青喻斜眼瞧他:“你就是塊木頭。”

江望沉默一瞬,道:“她照顧我很多。”

不論當年陸梨是為了什麼,來到他身邊。對江望來說,在那個時機、那個地方,除了陸梨之外,沒有人可以留在他身邊。如果那個人不是陸梨,如今他身在何處都無所謂。

年幼的江望和陸梨當時是怎麼過的,隻有他們彼此最清楚。

林青喻心裡明白,這樣的感情旁人插不進去。

“哥哥!阿喻哥哥!”

陸梨眼尖,才拿到冰淇淋,一回頭就看見了江望和林青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