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四章(1 / 2)

王侯歸來時 賞飯罰餓 9284 字 4個月前

往東趕了近一個月的路,出了蜀中就入湖廣,從初冬行至小雪。

附近的官道沒有川蜀那麼崎嶇難行了,氣候還分外和暖宜人,隻是窪地裡樹林更多,每每清晨起霧,一箭開外的樹枝搖曳都像是女鬼林中起舞。

馬車從前是江流一個人在坐,如今又多了個雙橋。小姑娘彆看長得顯小,其實論年歲和他差不多大,兩人時常因為月份前後的問題爭得麵紅耳赤,用對方都聽不懂的語言互相口吐芬芳。

知道她老愛追在觀亭月身後跑,江流就莫名其妙地瞧她不順眼,總覺得自己失寵了,三天兩頭要找一回茬,偏偏這丫頭還喜歡學他講話!

“你吃東西能不能不要咂嘴……好歹也是個及笄的大姑娘了,有點姑娘家的自覺好不好?彆成天像狗一樣上躥下跳的。你就坐不住嗎?”

雙橋聽出他在諷刺自己,登時瞪圓了眼睛:“你就坐不住嗎?”

江流:“……這是我在說你。”

雙橋:“這是我在說你。”

江流:“你有完沒完了!”

雙橋:“有完沒完了!”

“……”

他咬咬牙:“乾什麼老學我說話?自己不會反駁嗎?”

雙橋這回想了想,大方道:“你也可以學我,啊嗚——”

她居然還原地嚎了起來,江流氣急:“誰要學你啊!”

車外,正信馬由韁的燕山瞥了身邊的觀亭月一眼。

“他們倆一直都這麼有精神?”

後者倒是一副懶洋洋的神色,隨著馬匹輕輕起伏,“我們觀家水土養出來的小孩兒,活潑好動,朝氣蓬勃,不行麼?”

燕山輕笑:“也不是不行,隻不過……”

正說著,遠處忽的傳來一聲清晰淩厲的虎嘯,那吼叫極有穿透力的順風而來,原也沒那麼嚇人,但被林間的草木一傳,再加上周遭大霧朦朧的氛圍渲染,立刻有些毛骨悚然。

打頭開道的親衛們勒馬張望。

“這山中有猛虎出沒,大家當心了。”

江流和雙橋跟著探出頭,聽聲音似乎離他們並不近,“不妨事,有我姐在呢,一條大蟲算不得什麼。”

那侍從畢竟是燕山的親兵,當然要給自家將軍撐場麵,聞言笑道:“觀姑娘擅長遠攻,身法輕靈,可要論氣力,還是比不過我們侯爺。”

另一個隨之附和:“是啊,這鬥大蟲的力氣活兒,交給咱大老爺們兒就好。”

眼見自家人被看輕,少年心中甚為不服:“誰說的,誰說我姐力氣不如你們侯爺了?”

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雙橋在維護觀亭月一事上難得和江流達成共識,咿咿呀呀地表示讚同。

對方理所當然道:“從來女子在體力上便稍遜於男子,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嘛。”

“對啊。也沒有說觀姑娘不好的意思,隻不過在某些方麵,總歸是差了咱們侯爺一點兒的。”

江流冷哼:“彆瞧不起人了。我姐是天縱英才,區區猛虎,還不夠她熱身的——你們看好了吧。”

說完朝雙橋一使眼色:“把它叫過來。”

後者會意,立刻氣沉丹田,以一聲糅雜了挑逗、鄙視以及問候祖宗十八代等意味在其中的虎叫向來處回了過去。

那大蟲好端端地在山中稱王,不過早起吊了個嗓子,就聽到有人隔空罵娘,當下怒不可遏,鼻中粗氣一喘,便咆哮著衝官道狂奔而來。

親衛們隻覺地上的石子兒依稀在跳動。

林中不斷有鳥雀撲騰而起,好似什麼龐然大物正在朝此地逼近。

甫一仰頭,忽看見黑壓壓的一隻雄壯老虎在高坡現身,齜牙咧嘴,模樣很是火大。

江流同雙橋興致昂揚地在車窗裡朝觀亭月高呼:“姐!快讓他們見識見識——”

觀亭月:“……”

這兩個小鬼好會給她找事兒做。

她心想:我是武鬆嗎?為什麼我一定打頭老虎來給這些人見識見識?

燕山在旁挑著眉說風涼話:“果然是‘活潑好動,朝氣蓬勃’。”

老虎正當壯年,猛地一躍劈下,竟足足比一架平頭車還長,拉車的黑馬受此無妄之驚,原地張皇不安地揚蹄子,簡直要炸毛。

觀亭月隻好在心裡歎口氣。

下一刻她眉眼驀然一凜,整個人已拍馬而起,在空中幾乎毫無借力的打了個旋,抬腿對著虎後頸的位置淩空踢去。

大蟲還沒等撲到車,半途就給人踹到了山壁上,摔得實在不輕。

它抖落腦袋上的泥灰,這下更氣了,怒吼一聲,發誓要同她拚個你死我活。

觀亭月揍老虎和揍人的手法不一樣,畢竟人懂得招式變化,知道如何閃躲討巧,而猛獸除了四肢發達餘下的就隻剩頭腦簡單了,加之塊頭大目標大,差不多是拳拳到肉,半個多餘的動作也無。

見她特地沒動用刀鞭,江流同雙橋兩眼發光,與有榮焉地挺起胸膛,若不是怕過於得意,簡直要當場給她叫好了。

“我姐和你家侯爺打架都是赤手空拳。”他挑起眉,“你們家侯爺收拾得了,我姐當然也不在話下。”

燕山本已下了馬,抱懷戳在邊上看,越看越感覺有些奇怪,觀亭月的身形隱約透著點凝滯,似乎不如平時那般行雲流水……

她到底還是留了情,沒下死手,給了那大蟲腹上一腳,讓它趕緊滾蛋。

後者實在委屈極了,先挨了一頓罵後挨了一頓打——關鍵是還沒打贏,隻好萬分淒苦地碎步小跑,竄進樹林裡。

江流二人如今底氣十足,叉著腰衝幾名親衛道:“如何,就說我姐姐厲害吧?”

觀亭月落地後朝前多邁了一步才站穩,她掉頭往回走,車裡的少年興衝衝地喚道:“姐!……”

“嗯。”她隻隨口應聲,卻沒什麼工夫搭理。

就在這時,燕山忽然皺著眉頭上前來,凝眸注視著她的麵頰,“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觀亭月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你什麼情況……哪裡不舒服?”

她嘴唇比先前青了不少,又想不起幾時受的傷,正要再問,觀亭月冷不防打了一晃,燕山連忙扶住她小臂。

這一觸之下才發現她的手竟十分冰冷。

“你……身上這麼涼?”

習武之人大多體格強健,況且她才活動了一番,怎麼也不應該是這樣。

燕山眼神複雜地上下打量了一遭,“該不會是,‘那個’老毛病犯了?”

觀亭月摁著腰腹的位置,借他的胸膛靠一會兒,低聲說道:“或許吧。”

鮮少聽見她如此語氣,恐怕不僅僅是不舒服那麼簡單,燕山目光左右閃躲了一下,猶豫片刻,索性將她攔腰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