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四章(2 / 2)

王侯歸來時 賞飯罰餓 9591 字 4個月前

而客房之中,觀行雲正坐在窗沿邊,沉默地聽著遠處傳來的謾罵。

此人仿佛開了天眼似的,在敏蓉話剛說完的當下,就接著尖酸地反駁:“不信?”

“你們大可去問一問她,問她當初是不是派出一隊守城衛,以征購物資為由騙他們夤夜出城,結果踩中了崔掠海埋下的一地火雷。”

後者加重了語氣,“就是靠著這隊送死的先鋒軍,她才能夠順利吸引住敵方的大批精銳,趁機聲東擊西!”

觀亭月的腳步猛然一滯。

站在一邊的燕山不由側目望向她——那對瞳孔漆黑沉寂,水波不興,看上去是一如既往地堅若磐石。

然而此前分明就有一瞬錯愕閃過。

但回旋在半空裡的聲音卻不會為此停留,仍舊從四麵八方寸寸逼近。

“什麼巾幗無雙,什麼當之無愧!”

“她觀亭月就是個拿人家的血淚換功勳的小人!偽君子!十惡不赦的敗類!”

“你們還給這種畜生立祠呢?”

“可笑不可笑?啊?可笑不可笑!”

燕山用力握緊了拳,作勢就要上前,卻不想旁邊的人伸手攔了他一下。

她神色如常,平靜且不解地問了一句:“你急什麼?”

燕山語塞:“我……”

“他搞這麼大陣勢不過是為了引我現身,你去了也沒有意義。”她說話的同時,將散在胸前的青絲一並挽到腦後,舉步穿過城門。

——“觀亭月,我知道你在城裡。”

——“怎麼,不服氣嗎?倒是來同我對峙啊,你有本事做出那些醃臢事,沒本事承認嗎?”

一路上對方的嘴就未歇過氣,鏗鏘有力地充斥在空曠的郊外,好像他壓根不在乎有沒有人搭理自己,自說自話也甚為得樂。

門口的毒瘴被清晨那場疾風吹散了不少,不再渾濁難辨了,依稀能夠瞧清十丈開外處立著一個模糊的人形。

來者身量不高,皮膚頗為黝黑,黑到幾近離奇的程度,從他們這距離看去,簡直快和通身暗色的衣衫融了為一體。

就這麼一個人物,觀亭月很難想起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但自己不認得他,並不代表他不認得自己。

“觀亭月。”黑衣人咬牙切齒地擠出笑,“你總算是肯露麵了。”

氤氳的毒瘴繚繞充盈在其周圍,但奇怪的是,他半點防護之物也未佩戴,就那麼堂而皇之地站在中間,大喇喇地袒露口鼻,由裡到外都透著有恃無恐。

“你是……”她無法辨明五官,隻好拿不太準地揣測,“當年那幾個守城兵的什麼人?”

後者聞言,不知觸動了哪根心弦,突然發瘋似的仰頭大笑。

“大小姐貴人多忘事,豈會記得我們這等無名小卒,我即便是自報家門了,你難道就能想起來了嗎?”

“敢問你自己帶的兵,如今又識得幾個呢?”

觀亭月從這番滿腹牢騷的話裡,聽了明白其中滔天的怨氣,“原來那一役還有人幸存……你既活著,如何不回城找我?”

“找你?”他怒不可遏地冷哼,一手指過來,“找你來滅我的口嗎?我才沒那麼傻,能被你騙上兩次!”

說完,黑衣人怒而轉笑,張開雙臂展示道,“怎麼樣?”

“現下的情形是不是特彆眼熟?這可是我送你的一份大禮。”

“如今困城難出,甕中之鱉的感覺,有沒有讓你在故地重遊時,愈發多一分,懷念的味道。”

他口氣刻意地放慢了不少,顯得那寥寥數語更加幽微猙獰,無邊的憎恨撲麵而來。

觀亭月的神情終於狠狠地一凜,冷肅地往前走了走,“你什麼意思?”

黑衣人笑得既欠揍又令人作嘔,“我能有什麼意思?你不妨猜猜看。”

她臉色陡然陰沉,厲聲質問,“這滿城的瘴氣,你是所為?”

“哈哈哈哈……”那人仿佛是得了什麼不笑就會死的病,哪怕一乾眾人個個肅穆地將他望著,依舊能旁若無人地前俯後仰,“和聰明人講話就是省事。”

“沒想到吧,觀亭月?”

“你是不是還一直認為,這是什麼普通的瘴毒,喝兩副藥下去就好了?說來真該謝謝你,若不是當初為了避開觀家軍,我逃難到南疆,恐怕是想不出,也學不到如此精妙的法子,來讓你嘗嘗身敗名裂的滋味。”

她聽完,忽就想明白了前因後果,似是而非地輕笑了一聲,“原來是這樣,倒是費心思了……我沒能中瘴毒,可真對不住你。”

“就猜到你命硬,不過不妨事。”黑衣人陰陽怪氣地大度道,“你雖然沒中毒,城內倒下的人,怕是不少吧?”

“如果我料想得不錯,這些沒什麼狗屁用的大夫,一時半刻恐怕是找不到解毒的方子,對不對?”

觀亭月的臉色如覆寒霜,毫無溫度,“所以呢?”

“所以……這是我製的毒,我自然有解藥。”他展示似的,晃了晃手上的瓷瓶,“要求很簡單。”

“隻要你孤身一人,從這片埋滿子母雷的禁區當中穿過,若能不死,縱然剩下半條命,我一樣可以把解藥,交給你。”

他嗓音堪稱溫柔,“如何?是不是很劃算?”

江流怒不可遏:“你!……”

“彆信他。”燕山冷聲道,“他不過是想讓你去送死。”

“送死?”黑衣人腔調裡帶著嘲諷,“昔年她不也是這樣讓我們去送死的嗎?我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況且,不試一試,怎麼知道不行呢?”

“她觀亭月若是怕了,倒也無妨,你們大可以自己研製解藥,我不強求。”

“隻是,有一件事,我得提個醒。”

他故意頓了頓,誇張地豎起一根食指,放在鼻尖前,“這毒毒性凶猛,一旦病發,半個時辰內就會喪命。而最早的病發時期是在三日之後。”

“就是說……留給你們考慮的時間,隻剩兩天了。”

觀亭月不動聲色地摳了摳係在手腕上的鞭子。

可惜實在太遠,大大超出了整條鋼鞭能達到的最遠距離。

“哦,我這麼講似乎不太準確。”後者好整以暇地補充,“應該已經有人支持不住,先下黃泉了吧?”

邊上的幾個守城卒實在聽不下去,其中一個端起弓/弩,忍不住道:“何必同他廢那麼多的話,乾脆讓我一箭射死他!”

“不行!”觀亭月猛然喝止,“這人不能殺,要抓活的!”

另一人緊跟著補充,“沒聽見他說有解藥嗎?你殺了他,家裡中毒的兄弟怎麼辦?”

對麵的黑衣人好似就喜歡看他們首鼠兩端的模樣,猶在刻薄地大笑。

觀亭月拿眼風在他臉上狠狠地一刮,什麼話也未多說,轉身道,“走,回去商量。”

“——不著急。”

後者拖長了尾音,“我就等在這裡,你隨時來,我隨時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