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吹天滿……”一旁的貓又教練背著手眯著眼睛,嘴裡百轉千回地念著天滿的名字,他大概想了一分鐘,這才慢悠悠地問,“你以前打什麼位置?”
“主攻手。”隱藏在頭發下的純黑色眼睛暗了暗,“我是主攻手。”
伊吹的樣貌和他年輕的時候堪稱一模一樣,但是很少人會往神神鬼鬼的方向去想。
兩人長久地對視著,貓又教練望著這個分外熟悉的身影,仿佛透過天滿的身體能看透他最深處的靈魂。
“孩子。”慈眉善目的老人最後拍拍他的肩膀,“是真的願意來音駒打球嗎?”
“……”
問得好。
天滿欲哭無淚,他能說有把柄握在黑尾手裡嗎?
貓又教練露出笑容,沒有怪天滿欲語還休的拒絕模樣,這位老人反而斬釘截鐵地繼續說。
“如果我告訴你音駒的目標是全國第一,你願意加入音駒嗎?”
全國第一。
天滿回望著頭發已然花白年老的貓又教練,他在年輕時見過這位教練最為光彩的時刻,但在音駒當經理的日子裡,他早就看出這位老人早就褪去過去的鋒芒和鬥誌。
“您認為今年音駒有實力能拿到全國第一嗎?”天滿問。
直井學眼皮狂跳,音駒當然沒有十足的底氣——雖然是默認的事實,音駒此時的實力連全國大賽都很難打進,但這個一年級說話可不可以不要說得那麼直白。
貓又教練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這段沉默讓身旁的直井監督甚至要開口幫忙打圓場。
貓又教練抬了抬手,往前一步:“孩子,我不能對你保證,不如說一切的保證都是不切實際的。”
無論是貓咪還是烏鴉,他們都是從垃圾場的泥地中爬出來的靠拾荒而生的落魄者,從沒有人相信他們能夠戰勝那些豪強。
“但我隻能肯定地和你說——我們從未放棄過追逐最高處的風景。”
在宇內天滿的那輩子,烏野在他的帶領下,也隻堪堪止步全國十六強。
沒有運動選手不願意去拿冠軍,即使他已經畢業十年了。他當時輸掉十六強的比賽是什麼想法……好像也沒什麼想法。
烏鴉擅長進攻的空中戰,貓咪擅長防守的地麵戰,他們是契合的對手,相似卻不同。
“我們像兩條並行的平行線一般不斷地在各自的方向上奮力延長著,是宿敵也是摯友,互相打磨著對方,可從未有機會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當垃圾場的兩個天敵「維係」在一起會怎樣?沒有人想過這個可能性,可事實卻擺在眼前。
“這將是離全國第一最近的機會。”
慈祥但威嚴的老者對他說:“天滿,音駒需要你的翅膀。”
像是隔空對話一般,他仿佛看見貓又教練身邊站著一個瘦高矍鑠的老人,像一座燈塔立在那裡。
天滿仿佛聽見那位教練的聲音。
就像是他很小的時候,初中第一次在排球教室裡,那位教練對他說的話。
他的身高從小就很矮,沒有人看好他能從事這項運動。他在宮城的體育館,更多時候隻能在邊界羨慕地看著更高的能跳過網的孩子在學習扣球,而他隻能在遠處墊球。
——來試試吧。
他被教練從邊線外拽進球場。
——在不同人的眼裡,排球都不一樣。你不用把他當成一個必須分出高低的運動,而是一個所有人都能去嘗試的運動。
——高個子又高個子的打法,矮個子也有矮個子的打法。隻是用雙手擊球,沒有誰做不到。
最初的鳥兒隻有跳下懸崖才能學會飛翔。
他開始學著跳躍,學著擊球,當他越發掌握扣球的訣竅,逐漸適應最高空的風景,他看見教練眼裡越來越亮的光芒。
——天滿,烏野需要你的翅膀。
他追隨教練考入烏野高中,可被給予厚望的翅膀並沒有如願以償,帶著教練和隊友的心願走向全國第一,所以八強戰輸掉的那一刻——自己是什麼想法?
「走到全國,走到十六強,我應該做得還不錯吧。」
難過,可惜,想哭。
可他意外地發現自己並哭不出來,他低著頭從球場走向邊線外的教練席,可教練已經預料到他要說什麼。
——以後彆忘記多和我這個老人家約著打球啊。
他那時候才真正地哭出來。
那時候他的腦海裡在想什麼?
「結束了。」
此時此刻,他感覺到一股巨力把他重新行邊線外拽回排球場——來源於老去的教練,來源於深遠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