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27.(1 / 2)

越是火燒眉毛, 阮笙反而越是冷靜下來了。

她取下袖口的彆針,在帕斯塔萊不注意的時候紮了他的指尖,拿出轉移卷軸, 握著他的手指往上按。

帕斯塔萊反應過來, 還想再掙紮一下, 卻看到了少女幾乎冰的掉渣的眼神。

“現在, 正在朝我們走來的人,是騎士兵團團長,少公爵, 德萊特·德蒙特, 也是我的哥哥, ”阮笙一字一頓,“你知道最恐怖的事是什麼嗎?不是被他發現我在這種地方, 而是發現我跟你在一起。”

帕斯塔萊一句話也說不出, 隻能直愣愣地看著她。

“如果被他發現, 不僅你會死, 我也會死。”

“我才剛救了你,帕斯塔萊。你難道想要恩將仇報嗎?”

帕斯塔萊整個人都僵硬得如同一根杆子。

她叫了他的名字。

雖然惡狠狠的, 雖然咬牙切齒,雖然氣急敗壞,但是她叫了他的全名。

名字從她的嘴裡說出來,仿佛帶上了什麼獨特的意義一般,不再是一個冷漠的符號。

而像是一個咒語。

一個隻能被她掌控的、被她牽在手裡的,另一端係在他的脖子上的咒語。

他沒有任何動作,整個人仿佛失了神一樣,任由她把他的手指往卷軸上摁。

“再見。”

他在消失的前一秒鐘,看見她的嘴型這樣說道。

他全身的血液再次回流, 心臟跳動起來。他的生命,因為這兩個字,而再次增添了色彩。

他灰白的人生,因她而回春。

再見。多美的兩個字啊,不過是一次分彆而已,他還可以再次見到她,聽到她念他的名字,或許還能再牽一次她的手。

帕斯塔萊消失的前一刻,眼中迸發出亮光。

他什麼也沒說,隻是兩隻眼睛牢牢地盯著阮笙,如同要把她雕刻在自己的虹膜上一般。

帕斯塔萊的身影消失了。

地上的卷軸開始自動焚毀,最終化為了灰燼。

阮笙鬆了一口氣。

不,還沒有結束。

她飛快地抄起地上的剪刀,眼睛不眨地朝著自己的小腿劃去,接著把剪刀拋開。

因為突如其來的劇烈疼痛,她流出了生理性的淚水,眼眶瞬間紅了一圈。

她默默醞釀著情緒,直到那雙靴子在她的麵前站定。

她搶在了德萊特之前開口,聲音乾澀沙啞,帶著重重的鼻音。

“哥哥……”

*

德萊特此刻正在身臨一個讓他難以做出決定的艱難處境。

他的妹妹,整個人臟兮兮地坐在他的麵前,頭發亂蓬蓬的,手上和小腿上有肉眼可見的紅色傷口,滲著血珠。她向來乾淨的臉頰上灰漆漆的,嘴唇乾裂,眼眶紅得不成樣子,淚珠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如同一隻驚慌失措的小羊羔。

小羊羔害怕又委屈地叫著他“哥哥”、“哥哥”,一邊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除了這兩個字之外,什麼也說不出來。

德萊特沉默了半晌。

他默不作聲地蹲下身,用指腹抹著她的下眼瞼。

冰涼的皮質手套,不知輕重地蹭過她的臉頰。眼淚和灰混在一起,阮笙猜測自己現在一定狼狽極了。

她背在身後的手,輕輕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眼淚流得更凶了。

她好像聽到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先起來,我送你回家。”德萊特終於開口。

阮笙懵了一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怔怔道:“你不問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嗎?”

“會問,但不是現在。”

青年沉聲說道,“你看起來很疲憊,我也還有工作要繼續。這種事情想要問,有的是時間。”

阮笙這才徹徹底底鬆了一口氣。

這麼一鬆懈,先前所有的疲憊、惱怒、畏懼、不堪全都從心底湧了上來。

她差一點癱下去。

“還能夠站起來嗎?”德萊特問。

“我、我可以的。”阮笙吸吸鼻子,連忙強撐著就要從地上爬起來。

可是,一點力氣都沒有。

不僅渾身發麻,而且又餓、又累,身上的傷口還很痛。特彆是腿,不知道是不是拉傷了,一抽一抽地疼。

她費力地試了好幾次,都失敗了。

青年一言不發地轉身,在她的身前蹲了下來。

“行了。”他道。

“……哥哥?”阮笙有點莫名,“你、你要背我嗎?”

“嗯,”他簡短地說,明顯自己也疲倦極了,“上來吧。”

“可是你很累了吧,”阮笙踟躕著,“我們可以叫一輛馬車……”

“你想讓彆人知道,德蒙特家族的公女深更半夜,渾身狼狽地出現在街頭嗎?”德萊特打斷了她,“況且,這裡離回家也不遠了。”

阮笙沒有再推脫,她趴上了德萊特的背,手臂圈住了他的脖子,整個人把重量壓在了他的身上。

德萊特的手臂向後托住了她的大腿,直到確定她抱牢後才站起來,朝著外麵走去。

阮笙感覺自己的視野一下子變高了。

德萊特真高啊。

雖然說幾個人裡羅蘭最高,但是隻有德萊特的身高,這一刻阮笙深切地體會到了。

他的脊背寬闊、有力。她環在他脖子上的手臂硌著他的喉結和製服上彆滿了的金色勳章,他的手套很冰涼,即使隔著一層布料,她也能感受到那一陣涼意。

阮笙突然安心了下來。

她嘗試著放鬆,把下巴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

肩膀上的徽章戳得她的臉疼,她又悄悄往裡靠了一點,臉頰幾乎貼在她的脖子上。

德萊特有一瞬間的僵硬。

少女灼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脖頸,發絲像是在撓著他的皮膚,癢癢的。她臉頰上濕潤的淚痕磨蹭著他的脖子,黏黏的,隨著他的走動,她柔軟的嘴唇也會不經意間劃過他頸側的皮膚。

他第一次,和她貼得這樣近。

近到不留一絲縫隙。

他想起來國慶祭典那次,少女身上的清香,突然的接近,若即若離的態度。

還有他自己都未察覺到的一絲遺憾。

而這一次,缺憾似乎被填補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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