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認為, 德萊特會相信我能夠毫發無損地從浮月森林裡回來並且僅僅隻是迷路了這樣的鬼話。”
“管他怎麼想的,他不信也得信,你就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麵前——除非他懷疑你是個冒牌貨。”
“……如果他一定要我給出一個理由呢?”
“他算老幾?他讓你給, 你就反問他為什麼你失蹤的這幾天他半個響兒都沒有,他不給出一個合理的理由, 那你也不用。他要是訓斥你竟然敢頂嘴, 你就說這是他以身作則教得好。”
“……謝謝你,克萊因。真希望你的本體也能在德萊特麵前這麼囂張, 假如我在這樣頂撞德萊特之後還有命活到那一天的話。”
……
哈蒙陷入了一個讓她在遲鈍的同時又不禁懷疑人生的局麵。
她家小姐, 在失蹤三天之後毫發無損地出現在了房間裡,穿著鬆鬆垮垮的睡裙, 一邊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一邊跟圓桌上的一條小章魚對話。
……這年頭, 魔物的智商都這麼高的嗎?不僅語言流利,表情也很豐富傳神。
“啊, 哈蒙,”阮笙轉過頭看向她, “你來的正好, 去幫我拿一個魚缸過來, 盛滿水, 空間最好大一些。”
哈蒙忙不迭遲應聲,她又問:“小姐,還需要彆的東西嗎?”
阮笙思索了幾秒鐘, 有些猶豫地說:“錘子, 釘子,螺絲刀這種東西?”
哈蒙:“?”
“我想試試,能不能把這個撬開。”阮笙把腳邊兩個扭蛋機搬到了圓桌上, 點了點鐳射玻璃,指甲敲擊發出清脆的響聲,“看起來很結實的樣子。”
“真是貧弱!敲這麼個東西還需要借助輔助工具,你完全不會魔法嗎!”
阮笙:“……”
“即使是一般來說,你煉製的容器也沒那麼容易敲壞吧?”
小章魚驕傲地挺胸抬頭:“哼,這說的倒是。不過你不過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讓侍女幫你拿輔助工具?”
“那當然隻是表麵上跟哈蒙那麼說說而已,”阮笙道,“實際上……”
她豎起一根指頭:“我會先用釘子,把你的一條觸手釘在桌麵上,緊接著如法炮製,剩下的所有觸手都釘起來。之後,用錘子把釘子一寸寸敲進桌子裡,直到你告訴我打開扭蛋機的方法為止。”
克萊因:“……”
克萊因:“你個惡毒的壞女人,終於露出真麵目了吧!!嗬,果然,沒有外人在的時候你才能夠露出馬腳,你從一開始就想好了怎麼折磨我對吧!我告訴你,你就是在做夢,我可不會坐以待斃!不僅是我,塞繆爾大人也會因為你的胡作非為和歹毒心腸看透你這個人,為你降下神罰!!”
門被敲響。
哈蒙送來了魚缸和工具箱,這才平息了克萊因的半點怒火,祂剛準備跳進魚缸裡,憑空就被阮笙捏住了後頸脖子。
阮笙把祂提溜起來,對哈蒙說道:“你先出去。”
門合上之後,阮笙才晃了晃克萊因。
“我剛才說的,確實是玩笑話。”
她舉起錘子,懸在魚缸旁。
“但是,也不全是假的。你要是再插科打諢、轉移話題,我不介意敲碎這個魚缸。”
她看著渾身因為乾燥扭來扭去不舒坦的小章魚,“克萊因,你既然派了小福係列監視我,說明你基本上認可我的計劃了。我要問你,你真的做好了這個覺悟了嗎?”
小章魚的嘴巴被拉了拉鏈一樣不發半點兒聲。
“拒絕對曾經庇護你的塞繆爾伸出援手,這種行為,和蓋亞、盧修斯祂們又有什麼區彆呢?”
小章魚低下頭,扭了扭觸手。
祂很小聲地支吾:“不、不是的……”
“我隻是,覺得希望太渺茫,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已……畢竟如今我的力量在諸神中墊底,你也隻是人類,冕下又失去了記憶……這樣的開局,我沒辦法篤定我要走的道路就是絕對正確的那一條。”
“你的意思是,還有其他的道路,對嗎?”阮笙歪頭,“讓我猜猜,是不是臥薪嘗膽,打入諸神內部,竊取情報,再妄想一朝跳反,check mate?”
“……”
“說中了。”
阮笙坐下來,放下錘子,把耷拉的克萊因放在扭蛋機上。
“常年閉門不出的結果就是過度的理想主義,這種方法,不能說完全,隻能說根本沒有任何可操作性。”
阮笙看著小章魚黑黝黝的眼睛。
章魚的眼瞳是一條橫瞳,看起來有些呆呆的,特彆是這種時候,可憐兮兮極了。
“我姑且……先按照你的方法嘗試一下吧。”祂糾結又試探地開口,“冕下對神明而言很重要,祂都這樣信任你了,我也就暫時、勉為其難地相信你一下……”
“總而言之,”祂出了一口氣,觸手滲出青色的溶液,開始腐蝕扭蛋機,“我既然把我的信任交托給了你,你可要好好地領路,不要辜負我和冕下的信任!!”
隨著容器的溶解,五彩繽紛的糖果嘩啦啦地滾落一桌,像是散落的彩虹。
“金色是傲慢,紅色是愛|欲,粉色是暴怒。”
克萊因介紹道,
“藍色是暴食,綠色是怠惰,黑色是貪婪,紫色是嫉妒。”
“所有的糖果,都會增強塞繆爾的力量嗎?”
“隻有傲慢糖果可以讓冕下化人,”克萊因已經懶得去糾正她的稱呼了,“其他的糖果,隻能為祂增強丁點的力量而已。”
阮笙想了想,又詢問道:“人類吃了這個糖果,力量也會增強嗎?”
“理論上來說,是的。”克萊因有點不確定,“但是大部分人吃了糖果之後,都會被對應的人格控製。這種時候,力量就隻能帶來無窮無儘的破壞和毀滅了,不過好在持續時間隻有一個小時。一小時之後,就是大型社會性死亡現場了。其實,除了人類以外,精靈族、魔物也會受到糖果的影響,神明也會被輕微影響,但是程度可以忽略不計。唯一完全不受糖果影響的,大概隻有塞繆爾大人了……”
畢竟,祂可是世界的意誌,七宗罪的起源啊。
“下一步,你想做什麼?”克萊因按捺不住好奇心,問道。
“如果可以的話,當然是想儘可能地實驗七宗罪糖果的效用了。”
阮笙撚起一枚紫色的糖果,透過光線,糖紙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
*
帕斯塔萊的身後拖著一條長長的血跡。
他走過的地方,宛若一條紅線。落葉枯枝被掃開,他佝僂著單薄的脊背,垂著兩條手臂,雙眼失去了神采。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